“再说了,张记菜馆如今还只是丢了一批熟客,但还是有些人念在老张头的情分上留下来的,但这事儿要是给捅出去,那他张记菜馆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起这些事儿的时候,施良脸上的神色有些漠然。
他常年在市井里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对这些事儿见得多了,也早就习惯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要说他是好人,那必然够不上,但要说他是恶役,那也不至于,他从不刻意压迫旁人,但只要是个人,就那免不了有偏心的时候。
霍青是他兄弟,兄弟的摊子出了事儿,他愿意看顾一二,但要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那就得琢磨着办了,毕竟他也就是个小人物,家里还有老娘老婆孩子要养呢。
这也是他昨个儿连夜“招呼”了尤三几个的原因,总得知道尤三背后的人是谁。
如今知道是张记菜馆就好办了,不是什么惹不起的人,所以这些事儿,他也愿意说给霍青听,就是上头县太爷来了也没办法说什么。
巡街维护秩序本就是他作为衙役该干的事儿,尤三昨个儿在街上挑事儿那是好些人都看见了的。
“所以啊,大青,你也用不着那么担心,回家告诉弟夫郎也不必担心。”话落,施良拍了拍霍青的肩膀道:“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其实这下也算是杀鸡儆猴了,城里人知道你背后有我看着,普通人要是再想动你,也得掂量掂量。”
想起昨日尤三在牢里一边哭求一边骂骂咧咧的说才收了八十文钱就来办这事儿收少了,早知道,给多少钱都不来了,施良便觉得好笑。
尤三到底没犯什么重罪,最多关上几天就得放出来了,依着此人的性子,出来以后,别的不说,肯定得去找张高礼的麻烦,所以张记菜馆那边最近一段时间肯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于是,听完以后,霍青那另一半的心这下也彻底放下来了。
不过这事儿也算是给他和江云苓提了个醒。
方才施良也说了,城里好些酒楼食肆都已经盯上夫郎这南乳的生意了,张记菜馆也只是这回当了次出头的人,也行幸而是张记菜馆,施良还能压得住,但以后说不定就是别家了。
这样看来,这门生意或许还是做不久了,他得回家和夫郎商量一下这个事儿。
不过这些等回家再说,眼下要紧的事情都说完了,霍青还是陪着施良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等到天彻底黑了才赶着骡车回家去了。
————
另一头。
早起出门的时候,霍青便和江云苓说过,今天晚上可能不会回家吃饭。
因而江云苓在家等到下午,到了往常霍青该到家的时间见人还没回来的时候,江云苓便知道他应该是去城里找施良说话去了,于是便也没等他了。
晚饭是江云苓和霍文两个人吃的。
霍文敏锐的察觉到家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昨天晚上回来时,他见大哥和苓哥哥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于是,今日,等吃完了晚饭,霍文便放下了碗,皱眉问了出来:“苓哥哥,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闻言,江云苓顿了一下,想了想,没有瞒着,把昨天在集子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还是那句话,他觉得家里的事儿不能事事都瞒着霍文的比较好,省的他不知道胡乱猜测,更加担心了。
所有事情听完,霍文的眉眼也沉了下来,他的右手不甘的攥成了拳,而后又缓缓放开。
霍文咬了咬唇,尚显稚嫩的眉眼不禁染上了一丝沉郁,看向江云苓,沉沉道:“苓哥哥,是不是等我以后考上了秀才,家里就不会再遇上这些事情了。”
无力感再一次涌来,霍文几乎就要被这种自厌感淹没了。
没用,他真的太没用了。他今年明明已经十二岁了,村里那些没有读书识字的人,早就可以帮着家里下田干活了,而他,每日除了念书念书,家里的事情,他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学了这么些年,他至今都还未下场考过一次试。
就算他如今身体好些了,还是家里的一个拖累。
正钻牛角尖的时候,他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霍文一怔,随即抬头看去,却见江云苓正有些好笑着看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江云苓道:“这做生意,摊子之间争抢生意,逐利,那不是什么时候都存在的吗?”
“再说这考秀才的事儿。”
“你如今不过是因为村里,周围所见所识的都是些不懂,没念过书的人,才会觉得能考中一个秀才已经是很了不起。”
“可你再到城里去瞧瞧,莫说是童生秀才,便是举人老爷也是有的。虽说每年科考再难,不也一样有人中选嘛,你明年若真能一次中选秀才,那对咱们家里自然是好,但万一将来我们遇上的是那举人,或者再往上,还有那贡士、进士家里的人呢?”
霍文叫江云苓说的是一愣一愣的,他却是从没想过这么远的事儿。
能中个秀才在他看来已经是眼下最了不得的事儿了,他只是想给家里,给大哥和苓哥哥争口气。
见状,江云苓笑了下,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温和道:“你如今读书,上学堂,其实说到底,先是为了你自己,然后才是我和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