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启动二级响应,AI正在尝试对话,但对方始终不回应。志愿者拨了三次语音,无人接听。我和苏医生正赶过去,你别来,太危险!”
“我知道路。”沈安宁挂掉电话,迅速换衣出门。她清楚那种状态??当一个人连拒绝帮助的力气都没有时,沉默本身就是呼救。
戚樾追到门口,脸色铁青:“你要去哪?你现在快三十八周了!医生说过随时可能发动!”
“她是冲着‘归途之声’来的。”沈安宁回头看他,眼神坚定如初雪覆枝,“如果我不去,也许就真的永别了。”
他咬牙站在原地,最终只说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但在楼下等你。”
废弃医院的老家属楼比想象中更破败。楼梯断裂,墙面霉斑遍布,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木的气息。沈安宁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紧对讲机,一步步向上攀爬。四楼西户,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蓝光。
她推开门。
屋里堆满旧医疗器械,一张行军床靠墙摆放,床上躺着一名瘦削女子,手腕缠着渗血的纱布,身旁放着半瓶安眠药和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正播放着“归途之声”的首页轮播视频??那是沈安然朗读《致所有不敢回头的人》的画面。
女子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你……就是沈安宁?”
“是我。”她慢慢走近,在床边坐下,“你能看到我的视频,说明你还想活下去。”
女人苦笑:“我只是想知道……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哪一句?”
“比如……‘你不孤单’。”
沈安宁点头:“是真的。就在你登录的这一刻,有十七个人正在平台上分享他们的黑夜。有人刚打完催乳针哭了一场,有人因为孩子半夜哭闹砸了碗,有人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半小时才敢出门见人。他们和你一样,害怕被说矫情,怕辜负母亲的身份,怕自己不够好。”
女子的眼泪终于落下:“我……我把孩子送回娘家三个月了。我老公说我不配当妈,我妈说我白养了二十多年。我试过吃药,试过咨询,可没人真正听我说完一句话……直到我在你们这儿看到一个妈妈说,她也曾梦见把自己的孩子放进洗衣机。”
沈安宁心头一震。又是这句话。
“所以你留下了。”她说。
“我不想死,但我也不知道怎么活。”女子哽咽,“我觉得我自己烂透了,像个坏掉的机器,修不好了。”
“你知道吗?”沈安宁握住她的手,“‘归途’这两个字,不是指回到从前完美的样子。而是承认自己受伤了,然后愿意一点点往前走。哪怕走得慢,哪怕跌倒,只要还在路上,就不算失败。”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妈妈,你喜欢我吗?”
>(沉默)
>“妈妈,你会不会不要我?”
>(抽泣)
>“妈妈,如果你累了,我们可以一起睡觉,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我就抱着你,好不好?”
录音结束,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这是谁?”女子问。
“是我们平台上一位三岁孩子的语音留言。”沈安宁轻声说,“那天她妈妈重度抑郁住院,爸爸录下这段话转交给我们。后来那位妈妈告诉我,是孩子的话把她拉了回来。”
女子终于崩溃大哭,像一座长久压抑的火山骤然喷发。她松开紧绷的身体,任由泪水浸湿枕头,嘴里反复呢喃:“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尽力了……”
沈安宁轻轻抱住她:“我知道。我都懂。”
救护车赶来时,女子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但手中仍紧紧攥着那部手机,屏幕上定格在“归途之声”的客服入口页面。苏医生检查后确认,她因长期营养不良和药物过量导致急性衰竭,需立即住院治疗。
送往医院途中,林晚来电:“刚查到她的身份信息。她叫周晓雯,29岁,原是市妇幼保健院的儿科护士。一年前因产后抑郁辞职,丈夫随后提出离婚,并争夺抚养权。法院判决孩子归男方,理由是‘母亲精神状况不稳定’。”
沈安宁闭上眼,心口像被重锤击中。
同样的逻辑,同样的残忍。社会可以容忍父亲酗酒、家暴、缺席育儿,却不能容忍母亲情绪崩溃、需要休息、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