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作为正牌祝祭,年子青女士自然也可以利用正版的榕树作为舟渡,得到某种特殊的安全保护,飞跃时间,不断向最初那个还不存在的移鼠地宫靠近。
她未必是刻意这么做,也许只是危急关头不愿屈服,索性舍身一跃。毕竟从目前所有的信息来推测,她应该也是一名能看到墙的孩子,或许就是和黄伢子一样,被流浪者们掠走成为了榕树的试验品。
那应该就是一次偶然的反抗,一次随机的跃迁,在发生时连年子青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往何方。在她之前,或许也有其他孩子不停做着尝试,但遗憾迎来了失败和嘲讽。
但轮到年子青时,她还是接过了孩子们看似弱小可笑的反抗。
生命或许本来就是这么意外,命运的硬币在那一刻偶然翻转,她就在深海中获得自由,带着孩子们单纯的执念,头也不回游向怪谈和过往。
我记得台仔曾经说过,移鼠地宫在最初,其实只有一面“墙”,是后来人为了困住那面墙,才在四周建起宫殿。因此移鼠地宫一开始就是为了驱逐镇压,而非跪拜。
也许在年子青和榕树不可知的跃迁之中,就是被那堵最初的“墙”所吸引。于是轮渡遵循规则抵达了停靠站,榕树被移鼠的力量强行捕捉,一下带着年子青降临到了那堵墙中。
从那天起,那些神秘苍凉而零落的往事才就此开始。
而对于流浪者们来说,再怎么邪异不死,他们总归是和榕树牢牢绑定了。作为代价,他们自然也不可能抵达到榕树不存在的时间。
对于他们来说,事情一下陷入了目瞪口呆的僵局,没有任何办法去把榕树夺回。似乎只能不甘心地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滑稽地徒劳祈祷老天爷哪天把榕树还回来。
原本弱小的实验品们,忽然在轻视中给了流浪者们一记最响亮耳光,归乡返回故土的疯狂愿望就此猝然落空。对于不惜代价付出一切的流浪者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就此接受的。
换作我是流浪者,既然无法自己抵达榕树被困的时间,那么反过来,就只能尝试,看是不是有办法把年子青给带回如今,使一切颠倒的逆流重置归位。
高导游从过去借来高芮,也许就是流浪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其中一次尝试,迷藏的伪人们应当是被追寻“我为何物”的心魔蒙蔽,被流浪者加以利用了。
现在仔细想来,我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如果没有我,高六的命运就是在月宫母胎之中吞吃掉兄长野猫,得到某种“进化”被重新孵化出来,然后来到湖中,在高导游和栉水母的侵染中再次异化。
到那一刻如果高芮还活着,那么随着张家聚会的固定召开,她也自然而然会抵达移鼠地宫面前。并且很可能是和掮客这位教官兼养母一起押送那个冒牌年子青,“正好”赶上镇压山火的小楼被毁,移鼠的力量失衡爆发。
也许流浪者们原本的计划中,高六到达移鼠面前,掮客或冒牌年子青成为祝祭开启移鼠的辉光,他们就能借此打开一条前所未有地通道,再向过去进行一次捕捉。
如此一来,就能尝试找到逃脱的年子青女士,使得榕树被夺回的时刻大大提前。
这种迫切是很有可能的?那不是因为贪婪和盲目,不愿意等到目前的时间线上榕树被自动归还的时刻,而是因为流浪者们的时间快不够了。
在这个局面里,高六可能是一个被刻意打造的完美容器森*晚*整*理,用来发出呼召定位。
但因为种种变故,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破了,连栉水母也被暂时关闭了近年好不容易生长出来的时间闭环,回到了多年之前进行栖息。时间的溪流一下在所有人面前关闭了通道。
对于流浪者们来说,这大概意味着,他们能找到的、比较坚固的空腔就此消失,暂时没有办法重复一次原本的布局。
更糟糕的是,时间在此刻没有丝毫怜悯,已经逼近了流浪者们在小区中形成榕树的关键时刻。
换句话说,不管他们曾经有多少力量,是隐藏在暗处、何等的庞然大物,有多少令人不寒而栗的布局谋划,又还有多少的不甘挣扎……
——到点了,他们必须死了。
怪谈的铁律在平静向他们索要尸骸,如鲸鱼自然地虹吸海水中的蜉蝣进食。
黄伢子在遗书中曾说,她的时间已经到了,要我们替她去看看流浪者的结局,完成最后的复仇。也许冥冥中指的就是这一刻。
时光和怪谈曾给予流浪者们超凡脱俗的邪力,使他们得以随意挥霍他人和自己的生命,自然也会公正地准点收回鱼饵,大口吞吃。
不论对黄伢子她们或是对流浪者,胜负强弱或许就是顷刻间完成转变。不论立场身份如何对立,每个人的心愿也在那一刻,也都矛盾而一视同仁地得到了某种扭曲的实现。
而年怀仁,他应当也是流浪者们企图找到最初的年子青、破坏她横跨时间回到过去的另一重准备。
可以按逻辑推测,年怀仁在这个计划中绝不是唯一一个执行人,而是广撒网中非常边缘的一个普通工具。那些年被利益诱惑,配合找寻捕杀“年子青”的暗子应该数量不少。
——毕竟,既然已知年子青出生于目前的时间点,为什么不索性一了百了,找到她、在她出生的时刻就控制或扼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