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李执事和裴荻经常在一个酒栈里头喝酒,而且这两人喝醉了都喜欢胡言乱语。我听说,李执事每次喝醉酒后总是说什么‘父母、妻儿、兄弟都是浮云’,‘人只有靠自己,金银才是真的’之类的醉话。哎,经了小时候那些事,他还能认不清这个道理?”
听了刘大这番话,沈亭山和陈脊脑子都处于发蒙的状态,一时都有些茫然无措。
皮三儿和李执事曾经在码头做过事,且恰好也在八年前,那他们会不会与两次劫船有关?难道是因为这个,皮三儿才将裴荻杀害的?还有,既然李执事与皮三儿有这层关系,他又是否参与到了裴荻一案当中?难道李执事就是杀害皮三儿的凶手,陆庠生只是他们栽赃陷害的替罪羊?还有李氏,她在此案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沈亭山二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去找李氏将皮三儿和李执事的事情问个清楚。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先去一趟四时药堂,打听清楚那张可疑的药方。顺便,下毒之事也可暗中探查一二。
四时药堂位于城东云渡桥的左侧,是一座二层的木质小楼,楼顶竖挂的幌子上,写着“专门内伤杂症”,十分醒目。
此刻已是申时,是云渡桥往来卸货最繁忙的时候,门后熙熙攘攘地聚了不少人。
陈脊和沈亭山二人一踏入馆中,迎面就是一副药王骑虎图,案台前供着清香一柱,烟雾袅袅,与药室中的各色药材的香气相互交织,让人神情气朗,一扫疲惫。
药堂里十来个伙计正忙碌着,掌柜的居中指挥着。那掌柜瞥见陈脊,神色微微一变,显得有些紧张。他悄悄与一个伙计耳语了几句,然后立即亲自迎向陈脊和沈亭山,笑容满面地问道:“知县大人怎么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沈亭山率先开口:“县里的疫病能够得到控制,多亏了你们研制的药丸。陈知县来犒赏你们。”
周掌柜陪笑道:“大人说笑了,治病救人本来就是我们医者的本职,哪里谈得上犒赏二字。”
沈亭山道:“只是这药丸虽好,却需要盐作为药引。你们也知道,现在县里头粒盐难寻,你们这药就非要盐不可?”
“若没这盐引,确实无法发挥药效。”周掌柜肯定道。
“如此说来,甚是可惜。”沈亭山叹息了几声,又对陈脊道:“看来还是得尽快解决缺盐的问题才行。”
陈脊虽不知沈亭山此举何意,仍是附和道:“正是。好在盐商会慷慨,捐了些盐出来暂缓了缺盐的光景。掌t?柜的,这盐发放后,来店里的人可多了些?”
周掌柜笑道:“大人们瞧,这都申时了,我这还是人多得腾让不开。不仅我们,整个药行今日都是如此。”
沈亭山问道:“可以四处看看吗?”
周掌柜道:“求之不得。”
沈亭山二人在掌柜的引领下来到坐堂大夫所在的内厅,不同于人挤人的前厅药堂,这里显得清净规整了许多。一眼望去,八丈多的通道被划分成二十余个小隔间,每个小隔间里头都配置有坐堂大夫问诊,交谈声此起彼伏。
“周掌柜,”沈亭山停步望向身后的周掌柜,“这些人问诊后,药是去我们适才进来的药堂取吗?”
周掌柜答道:“若是寻常的病便是到前厅拿药,若是疫病,则是大夫们去后院磨制现药,再拿出来。”
沈亭山明知故问道:“哦?竟这么麻烦?这后院在哪,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周掌柜明显有些紧张,搪塞道:“这……后院放满了药材,又在熬药,恐怕呛着大人们,还是不去为好。”
沈亭山左右瞧了瞧,指着可能的方向问道:“后院是在那个位置吧?我看它连着云渡桥。”
周掌柜道:“是的,连着云渡桥,往来装卸货物才方便。”
沈亭山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确实味道挺大,我们还是不进去为好。对了,我刚来的时候看劳工正忙着运货,一包包地都是往外送,这个时辰了还往外送呢?”
周掌柜见沈亭山转了话锋,脸上再次露出笑意:“大人初到山阴有所不知。山阴虽地偏物稀,却因靠山,是个极佳的药材产地。这临近好几个县的药材几乎都靠我们山阴供给。承蒙药行兄弟们的信任,让四时药堂来主抓这个事情。眼下,进出山阴的药材几乎都先从我这过,自然是繁忙些。”
“原来如此。”沈亭山看向陈脊,笑道:“我就说你这山阴是个福地。”
周掌柜又接着说道,“不过,眼下疫病侵扰,有些药我们自己也供应不上了。为了保证有药材可用,我们也开始从外地运些药材,每日会多跑两三趟的河运。对了,这事我和孙县丞禀告过了。”
陈脊听了面露尴尬,心里虽难受,嘴上仍笑道:“嗯,禀告过便好,我与他是一样的。”
沈亭山听不下去,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陈脊压住。
陈脊特地转了话题道:“今日来,除了了解疫病治疗的情况,还有一事要向周掌柜打听。”
“我定知无不言。”周掌柜做着手势引领二人,“请大人们去客厅谈。”
三人走进大厅,周掌柜拍了一下掌,一位青年公子便领着数名仆人端着茶具从两侧的小门里轻步走到每个茶几后摆设茶具。
周掌柜微欠着身子,一伸手:“沈大人陪陈大人上座吧。”
同时,一个身着莲花纹直身的青年公子领着三名男仆,提着程亮的铜壶,轻步走到各人背后的茶几边,铜壶一倾,顺着腾起的水柱,一股药茶的香气袭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沈亭山问道:“这是什么茶?”
青年公子笑道:“此乃本店自创的八珍八宝茶,采春桃、夏莲、秋菊、冬梅并枸杞、红枣、党参及上好的龙井冲泡而成,饮之清肝明目,最适夏季。”说罢,他又躬身自我介绍道:“草民周轩,是四时药堂的少东家。”
陈脊道:“原来是周掌柜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周轩笑道:“大人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