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他又看向阶下众人,只见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口,目光都不敢与他相交。
“谁能救朕出去,必定加官进爵,世代富贵!”司马长平在做最后的挣扎。
然所有人依旧垂着眼,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司马长平从未感到如此绝望,他最终又看向了季悯行,“季卿,快去岸上通报消息!”
季悯行是有功夫在身的,若是想逃出殿内,只怕也不难。
青年站起身,他眉眼舒淡,走到了大殿中间。
郑承彦终于抬眼看向他,这是他一直担忧的情况——季悯行阻止他们。
他不希望季悯行受伤,但终究立场不同。
季悯行站在那里,所有人都好奇他要干什么。
“皇上既然错了,便磕个头吧。”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那青年端端正正立在大殿中央,再次重复了一遍。
“陛下既然错了,便给那些枉死的人,磕个头吧。”
司马长平瞪着季悯行,不知为何季悯行也背叛了他,也来逼他。
他整只手都变得青黑,这毒怎么这样厉害?司马长平忽然很绝望,他是皇帝!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但他不想认输,只要能下这船,岸上有沈平三万兵马,还有南营和北营的军队,只要他能出去,不管船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怕!
只要将船上的人通通杀掉,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的狼狈。
司马长平再次看向祁慎,问道:“只要朕跪下磕头,便放朕下船?”
祁慎看着司马长平,看着这个害祁家满门的罪人,忽然有些恍惚。
他点了点头,冷然道:“只要陛下诚心悔罪,臣一定让陛下下船。”
司马长平终于站了起来,他咬着牙跪了下去,然后磕了三个头。
逼得帝王磕头,亘古未有。
“砰!砰!砰!”
十几扇殿门忽被推开,众人便看见殿外黑压压的人头。
沈平被绑得严严实实,嘴被塞住,他的身后站着军中副将、千夫长、百夫长,他们都被绑着,他们都在看着。
看着他们的皇上跪地磕头。
沈平为什么不在岸上!三万军队怎么会被人军中擒将!司马长平浑身发冷,他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支柱。
所有人都看见了下跪的君王。
之前的对峙……只怕他们也听到了。
他们知道了祁家是冤死的,知道了江家惨案也是他指使的,更知道他要毒死则泽州的百姓。
这是他们的君主,心如蛇蝎,手段狠辣。
司马长平跌坐在地上,他嗤笑着,指着祁慎笑道:“好你个祁慎,不愧是祁淮贞的儿子,他当年都不曾有这样的筹谋,朕如今却被你逼到了如此地步。”
听司马长平提起祁淮贞,祁慎眼底闪过一抹悲凉。
父王……他应该不会高兴。
他为了熙陵境内不起战事,为了不让无辜百姓牵扯进动乱,是可以从容赴死的。
可祁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忠孝仁义,什么无辜百姓,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他都可以牺牲。
但他总算等到了今天——
第二天一早,城内所有有人的地方都贴满了司马长平的罪己诏,此外还有一封五公主的手书,五公主年前嫁到了南晋去,这信却是才送到平康的。
信中说,五公主小时候撞破了皇上的隐秘事,受了惊吓,所以才说不了话,至于是什么事,信上也写得很清楚——当年皇上忌惮广襄王,所以趁着凉州军才打退安弥的机会,与皇城司密谋,罗织广襄王谋反的证据。
罪己诏上,司马长平承认了当年谋害广襄王,承认了罗织罪名污蔑霍家,承认是他让人放火烧了关押霍家人的监牢,承认了云梦州江家的事确是他指使孙太长所为,承认了毒害永寿王,承认了诸多恶行恶事,并说德行有亏,即日退位。
城中百姓聚集在告示牌前,先是嘈杂,然后又沉默,接着不知谁带头大骂起来,然后便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承明殿内,司马长平依旧坐在皇座之上,只是面色颓然,他不是没面对过绝望的境地,还是皇子时他腹背受敌,可他从来没有服输,可今时今日,他只觉的疲累和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