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赋瞳孔一缩。
陆衍又拿起苏逸之的伤情记录,眼里的寒意几乎要化成实质,“苏逸之,右肩胛中刀,深可见骨,匕首几乎透体。
“太医说,若非他当时侧身卸力,避开了脊柱和心脉……”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文弱书生,在那种电光火石的瞬间,面对利刃扑来,第一反应是挡在陛下身前,这已是难得。”
“竟还能在刹那间做出如此精准的、规避自身要害的侧身动作?这反应,这胆识,倒不像个翰林学士……”
陆衍没有把话说完,但寒赋已经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瞬息间钻遍全身。
“陛下身量颀长,不同于寻常女子,甚至高出部分男子,若那柄刀就这么扎下来……会是陛下的肩膀,或者再高些,根本扎不到她身上。”
一条条看似不起眼、甚至被合理化的细节,被陆衍从繁杂的卷宗里剥离出来,串联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这场刺杀,根本不是什么阴谋。
这是一场苦肉计,一场由沈昭自导自演,目标直指军中人事、朝堂风向,甚至可能……还包括了试探他陆衍反应的棋局。
那些刺客,或许本就是该死的囚徒或真正的死士,又或许是和沈昭合作的人寻来的,无用的弃子到最后还被利用了这一次。
苏逸之,他究竟是知情者,还是一枚被意外卷入、却发挥了更大作用的棋子?他的挡刀,是巧合,还是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获取沈昭更大的信任,和追随她的资本?
陆衍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沈昭让沉璧带着纪成玉撤离的沉稳,浮现出她冷静指挥的模样,浮现出她扶住苏逸之时那一闪而过的惊乱……
原来,那惊乱之下,藏着的竟是如此冰冷的算计。
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惜以自身为饵,在刀尖上跳舞。
虽然这种戴着镣铐在悬崖边上跳舞的举动,她已经做过了很多次很多次。
“呵……她还真是,不怕死。”
一声低笑从陆衍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嘲讽,也不知是在嘲弄沈昭胆子大,还是在嘲弄那个险些被蒙蔽、甚至因她遇险而方寸大乱的自己。
“殿下……既然如此,那此事……”寒赋声音干涩,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惊天的发现。
陆衍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的声音很冷,像带着冰碴,“把我们在宫里的人撤回来,所有的痕迹都抹干净。”
他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没受到半点影响一样,“把这份真相,烂在肚子里,若走漏风声……”
他话语未尽,威胁的意味却很明显。
“殿下,那陛下那边……”
“呵,她既然想演,本王就陪她慢慢演下去。”
陆衍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皇宫的方向,唇角弯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看看这场戏,最后收场的,会是谁。”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仍是没把心里那股火气压下去,“只是这次,她是真的触及到本王的底线了。”
可怜他的底线,其实早就被她践踏进了烂泥。
可怜他陆衍的底线,从来不过是沈昭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