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枝指尖冰凉。
这意味着,某种超越现有科技的信息传递方式已经启动。而源头,极可能来自程砚舟。
“还有一件事。”林清漪顿了顿,“监狱方面报告,程砚舟最近拒绝进食,整日坐在牢房角落写写画画。狱医试图收走纸笔,却发现那些符号根本无法辨识??只有当你用特定角度折射光线时,才会显现出完整的句子。”
“什么句子?”
屏幕切换,一张扫描图浮现:
>**“南枝,若你能听见这片海,请相信我不是在操控。我只是把心切成碎片,寄往风、水、光、电,直到有一片落入你掌心。”**
夏南枝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她终于明白,那个男人即便被剥夺自由,仍要用尽一切手段让爱抵达她。哪怕这份爱曾沾满罪孽,哪怕世人唾弃他是疯子,他依然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把自己变成一场持续回响**。
三天后,她抱着女儿登上返程航班。
飞机穿越云层时,孩子突然惊醒,抓着助听器尖叫起来。夏南枝急忙查看设备日志,发现它自动录制了一段新音频:依旧是那首摇篮曲,但这次多了第三重声线??稚嫩的童音,含糊地喊着“妈妈”。
可那是**她自己**三岁时的声音。
数据库显示,这段音频从未被录入过“白鸢计划”公开资料库。唯一的来源,是程砚舟私人云端一个已注销的子目录,命名仅为两个字:**归还**。
落地后,她直奔监狱。
探视室冰冷肃穆。铁窗对面,程砚舟瘦得脱形,脸颊凹陷,唯有双眼依旧深邃如渊。他看见她,没有惊讶,只是缓缓抬起手,隔着玻璃写下两个字:
**“你听见了。”**
夏南枝点头,嗓音沙哑:“为什么选择海?”
他唇角微动,通过传声孔道:“因为水记得一切。眼泪、汗水、羊水……人类最早的生命就在液体中跳动。我用纳米粒子将声波编码进盐离子链,让它们随洋流漂移,百年不散。只要有人靠近正确频率,就能听见我想说的话。”
“你不后悔吗?”她问,“毁掉那么多人的人生,包括我的母亲。”
他垂眸,良久才道:“我每天都在悔恨中醒来。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本可以活得更久??第三代芯片原本设计为可逆拆除。可当我第一次听见念念叫‘爸爸’的时候,我主动切断了自毁保护程序。因为那一刻,我宁愿用余生痛苦,换那一瞬真实的悸动。”
念念??他们女儿的小名,竟是他取的。
夏南枝怔住。
原来早在她决定离婚之前,他已经偷偷在实验日志里写下这个名字,并标注:“目标情感模型突破临界点,代号‘念念’,源于母女相拥时α脑波峰值命名。”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会聋?”
“我知道。”他坦然承认,“基因筛查显示她有97%概率继承隐性耳聋突变。但我没告诉你,也没干预。因为我迷信数据??我以为只要掌握足够多的变量,就能创造出完美亲子关系模板。可我忘了,真正的亲情,从不需要预设条件。”
他说完,忽然笑了,笑容苍白却释然:“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吗?不是自由,不是原谅。而是有一天,念念能亲口对我说一句‘爸爸,早安’。不用助听器,不用翻译,就在这片土地上,像普通父女那样。”
夏南枝转身离开时,脚步沉重如铅。
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男人。刽子手?殉道者?还是被困在自己建造的迷宫里的困兽?但她清楚,若放任情绪蔓延,她可能会心软。而一旦心软,所有受害者都将失去正义。
回到基金会,她召集技术团队召开紧急会议。
“启动‘逆向溯源’计划。”她下令,“我们要顺着87。3赫兹这条线索,反向追踪所有被植入式记忆清除的人。同时开放匿名通道,允许前研究人员自首并提交未公开数据。无论他们做过什么,只要愿意帮助还原真相,一律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有人质疑:“这会不会太宽容?毕竟这些人手上都有血。”
“我们不是在宽恕罪行。”夏南枝平静道,“我们是在拯救未来。如果连悔改之路都被堵死,人性就真的死了。”
与此同时,她在祖宅设立“记忆祭坛”??一面由碎镜拼成的墙,每一块背后都藏着一封信。有的写着“对不起,我不该篡改你的婚礼记忆”;有的写着“妈妈,我现在想起来了,你最爱吃桂花糕”;还有一封泛黄的纸条,署名是许若晴:
>“南枝,姐姐没能护住你。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推开你。因为你值得活下去,而我……早已活成了别人的影子。”
清明那天,数百名幸存者齐聚庭院。他们在祭坛前点燃蜡烛,播放各自找回的记忆音频。一时之间,空中交织着哭泣、欢笑、呼唤与忏悔,宛如灵魂集体苏醒的圣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