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照例是程副主任收拾桌子。
马主任问程巷:“你忙么?”
程巷赶紧摇头:“不忙。”
从前在父母面前,总是很忙。忙着去跟闺蜜看电影,又或者约人去逛新开的商场,甚至哪怕自己摇晃着双腿趴在卧室里刷手机,父母敲门进来问“忙不忙”,也要拖长音调应一句“忙的呀,别打扰我——”
好像只有到了这时候,才会忙不迭的说“不忙,一点都不忙”。
能跟你待很久很久。
想跟你待很久很久。
马主任:“那你要不忙的话,就陪我扒了蒜再走吧。”
搬两个小马扎坐在四合院里,面前一个簸箕里装满独头蒜。马主任问程巷:“你会么?”
“会。”
马主任这个人,一特别讨厌叠衣服,二特别讨厌扒蒜。
从程巷小时候开始,她每次给程巷五毛钱,后来涨价到一块,指挥程巷帮她叠衣服,或者扒蒜。
所以程巷叠衣服叠得特别好。扒蒜也扒得特别好。
以前和陶天然一起租房子的时候,她就总是把陶天然的衣服,叠成很规整的小方块。
这会儿两人坐在小院里,邻居大爷养的鸽子咕咕咕在脚边漫步,马主任回身在竹篓抓一把晒干的玉米粒,撒到地上,它们就倒腾着细细的脚过来啄食。
程巷能感到马主任对她态度的变化。
从一开始对她极度排斥,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程巷。
到现在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待在一起却又叹气,也是因为看见她就会想到程巷。
程巷在心里琢磨:这是不是说明马主任和程副主任,要稍微走出来一点了。
马主任瞥她一眼:“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来。”
“嗯?”
“你也是,还有我们小巷最好的朋友子荞也是,总想劝我们走出来。”
“那您……”
马主任笑着摇摇头,将一个扒好的蒜头丢进袋子里:“没可能的。”
程巷低着头,指甲抠到自己的指腹。
“我们都没跟她好好说一声再见啊,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得出来的。”
告别程副主任回到家,程巷发现自己在屋里来回来去的兜圈。
抱着双臂兜圈。
咬着手指头兜圈。
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垂着手臂兜圈。
她是在想,她刚刚穿到余予笙身上的时候,特别想说出自己是程巷,就因为怕身边的人难过。
因为她出事得太突然,她与亲友从未有好好说“再见”的机会。
到了现在,陶天然为什么要哭?
因为回过神来了?也觉得遗憾?
甚至是……愧疚?
程巷不知道陶天然是否会感到愧疚。为不够爱她这件事感到愧疚。
别了吧,程巷想,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有人深爱,有人不够爱,爱这件事之所以让人辗转,就因为它从来不是双向箭头。
哎这么一想,她又有点替乔之霁和余予笙感到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