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帝揽过郑皇后的肩,将人抱在怀中:“是朕不好,朕方才胡说的,这世上压根就没什么善恶因果。便是有,那也叫朕一人受了,与你无关。”
“陛下何必说这话?我是你的妻,难道只能与你同甘,不能共苦么。”
郑皇后的脸色却依旧难看,细白手指也牢牢揪着文宣帝的衣襟,闭眼靠在他怀中:“只求陛下日后莫要再说那些话了。”
她怕。
真的怕。
她怕因果报应,却又做了一件又一件恶事,她不知未来会如何,至少现下她选择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文宣帝见皇后这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下也懊悔。
早知会将她吓成这样,就该敛起火气。
可她又是他在世上唯一能信任、唯一能说句真心话的人。
他在外头戴了太久的面具,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实在不想再掩饰。
揽着皇后一番好哄,还答应夜里带她和大皇子去放孔明灯,郑皇后才稍稍稳定情绪,只望向皇帝的目光仍带着几分无奈幽怨:“都过了这么多年,陛下也该放下心结,朝前看了。像如今这般,咱们有咱们的家,璟弟和冉冉有他们的小家,大家各安其份,各过各的,不好么?”
文宣帝沉默下来。
郑皇后刚要再劝,门外忽的传来太监的通禀声:“陛下,天机阁传来喜讯,新一炉的金丹练成了!”
“真的?”
文宣帝大喜过望,松开皇后:“太好了,半年了终于又练得金丹。”
起身要走,朱色绣龙纹的衣袖被拽住。
文宣帝回首,便见郑皇后拉着他,柔柔的嗓音带着恳求:“陛下……”
文宣帝知道她要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国师乃是能人,皇后别扫兴。朕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宫宴。”
望着那道兴冲冲离去的朱色背影,郑皇后捂着胸口,只觉无比痛苦。
她也是读过史书典籍的世家女,自然清楚从古至今那些服丹之人的下场。
可自从四年前蓬丘子敬献的丹药起了作用,陛下便对蓬丘子的本事深信不疑——
虽说他每次服丹之后,都红光满面,精力充沛,瞧着并无不妥,可皇后还是忍不住担忧。
只她劝也劝了,陛下却是不听,反说她太过谨慎胆小。
后来劝得多了,陛下也不耐烦,反问她是否在咒诅他。
这等诛心之言都说了出来,郑皇后除了落泪,再不敢劝。
反正她都想好了,若陛下日后真有什么不妥,大不了她随他一道去。
谁叫他是她丈夫。
谁叫她爱他。
第69章
月上柳梢头,花市灯如昼。
上元节庆,长安城解除三日宵禁,以便百姓们通宵达旦的狂欢。
夜幕初降,便见朱雀大街上已是星河落地般的盛景,两侧槐树上缀满绢制宫灯,朱红、鎏金、月白的灯影在暮色里次第亮起,将青石板路映得如锦缎般流光。
坊市街道两侧的商贩们也支起层层叠叠的灯架,有做工精巧的走马灯,摇着银鳞般光晕的鱼形灯,倍受孩子们喜欢的兔子灯和螃蟹灯,还有小娘子们喜欢的琉璃灯和莲花灯,千万盏精致明亮的花灯,只叫人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早在扬州时,云冉便听说书人提过长安灯会的盛景。
半个时辰前,灯光还没亮起时,她趴在马车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花灯就已满是新奇与期待。
等坐在如意楼的雅间里,凭栏看到灯市上那仿若万千星辰的花灯时,更是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心想下去逛了。
不过大哥大嫂一家三口、三哥三嫂夫妻俩和四哥都还坐在席上用饭,她也不好意思催着大家赶紧吃,吃完赶紧去逛。
“冉冉别着急,灯会上的花灯会彻夜亮着,有的是时间逛。”
坐在桌边的大嫂李婉容见她那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不禁轻笑:“这如意楼的玩月羹可是长安一绝,你先过来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