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忽颤,传出低沉话语,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烛女既见吾颜,便知天命难违。玄螭非会,乃国脉所寄。尔欲焚鳞,实则断龙。”
声音沙哑阴冷,绝非帝王之声。
许明烛猛地合上匣盖,心跳如鼓。她终于明白??这二十年,坐在龙椅上的,或许从来就不是真龙。
她转身问苏砚:“先帝驾崩当日,可有异常?”
苏砚沉吟片刻,道:“据宫中老太监私下透露,先帝临终前曾连呼‘阿荼无罪’,并欲召您父亲回京听政。但诏书未发,便突然气绝。当时黄德全在侧,宣称先帝心疾复发……”
“放屁!”许明烛怒拍石案,“先帝是被人灭口!而后的继位过程,必有猫腻。所谓新帝登基,不过是玄螭会扶植傀儡之举!”
她眼中燃起烈火:“难怪他们如此忌惮阿荼头颅现世??因为一旦真相大白,不仅军功可纠,连皇位正统都将动摇!”
苏砚脸色煞白:“若陛下非真,那我们……岂非成了谋逆之臣?”
“不。”许明烛冷冷道,“谁让天下苍生流离失所,谁就是伪龙;谁能还忠良清白,谁才是真主。我不效忠某个名字,我只效忠公义。”
她提笔疾书,再下密令:
**“彻查先帝死因,调阅当日所有进出宫禁之人名录。同时,派遣影刃三队,潜入皇宫地底水道,寻找可能存在的秘牢或替身训练场所。”**
命令刚发,门外急报传来:许老夫人病危!
许明烛冷笑:“她倒是会挑时候。”
她披氅前往许府,一路白雪纷飞。府门前早无昔日车马喧嚣,门环蒙尘,朱漆剥落。昔日煊赫百年世家,如今只剩残垣断壁般的尊严。
许老夫人卧于床榻,瘦骨嶙峋,双目浑浊。见许明烛进来,竟挣扎欲起。
“不必。”许明烛冷声道,“你这一生,骗了太多人,也骗了自己太久。现在,轮到你说真话了。”
老妇喘息着,终于开口:“我知道……你会回来报仇……可你以为……我是第一个吗?”
她咧嘴一笑,露出残缺牙齿:“玄螭会……早在三代之前就已渗透朝堂。我只是……一枚棋子。黄德全也不过是执子之人。真正执棋的……在深宫,在影子里,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
“母亲为了扶持明兰上位,吞军饷、杀嫡女、篡战功,难道不是你自己的贪念?”许明烛质问。
“贪念?”老妇嘶声笑,“若我不做,自有别人来做!许家必须有人得势,否则如何在这吃人的世道活下去?你说阿荼将军忠勇,可他死了!我说你父亲正直,可他被贬死了!活下来的,都是低头的人!”
“那你告诉我,”许明烛逼近一步,声音如冰,“井底那个女童,她做错了什么?她也该死?”
老妇瞳孔剧烈收缩,嘴唇哆嗦:“那……那是意外……我本只想让她消失……可她看见了账本……她认出了金锁……她不该活着……”
许明烛猛然揪住她衣襟,一字一句:“她是我的妹妹。你杀了她,就是为了让你的庶女顶替她的身份,成为‘功臣之女’,好入宫为妃,攀附权贵?”
老妇浑身颤抖,终是垂首:“是……是我下令把她扔进井里……红绳是她出生时系的……我以为……烧了就能抹去一切……”
许明烛松手,退后一步,眼中再无一丝温度。
“你错了。有些东西,烧不掉,埋不了,杀不死。比如记忆,比如正义,比如……复仇。”
她转身离去,留下一句判决:“明日午时,许氏一族涉案者,尽数收押。家产充公,子女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回到灯塔,她召来九位双鱼盟老兵,宣布一项绝密任务:“我要你们组建‘真龙卫’,专司调查皇室血脉与先帝遗诏真伪。若现任帝王确系冒名顶替,便由你们亲手揭下他的面具。”
老将们齐声应诺,拔刀划掌,以血盟誓。
当夜,许明烛独坐祠堂,点燃三支素烛,供奉阿荼将军、父亲许正清,以及井底无名女童。
“姐姐,”她轻声道,“我会为你讨回名字。从此以后,史书不会说‘许家无女’,而会写??‘有女许昭,生于永和五十一年七月十五,卒于井底黑暗,年仅十岁。’”
话音落下,窗外忽有异光闪动。
苏砚冲入,急报:“西域急讯!那座废弃寺庙……塌了!但在废墟之下,挖出一座地下祭坛,坛心供着一尊雕像??正是你的模样!”
“雕像手持灯盏,脚下踩着七具戴冠尸首,碑文写着:‘破军降世,焚尽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