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对答如流,“您和先帝各有优点,您的温和仁慈,爱民如子,宫中人人皆知,百姓也多有称颂,皇上,您会好起来的。”
皇帝明显感觉到话里的疏离跟陌生,不由叹了口气,“你心里还在怪我?”
赵长宁摇头,“长宁从没怪过皇上。”她犹豫了下,还是接着道:“只是最初的时候,确实怨过您一阵子。”
皇帝听她这么说,不由笑了,“长宁,你果然还是你,这些年还真有些怀念你在朕面前说小话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朕时运不济,是指望不了子孙来送一程了,没想到,朕的结局竟然是这样。”
赵长宁不好接话,只垂首沉默着。
皇帝倒也没有逼迫,反而招手让赵长宁走近些,“说到底,这满宫的人,朕依旧只信你,当年父皇故去,是你维护了朕,如今朕希望你能继续帮朕。”
赵长宁立刻跪下,“皇上您吩咐,长宁定当尽心竭力。”
她心口发堵,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与难受,就像当初拒绝明轩时的心,一直阵阵的快速地跳动。
……
云生在门外等着,看到屋中微弱的烛光闪烁,焦急的来来回回踱步。
终于风雪初歇,勤政殿的门开了。
云生连忙跑了过去,扶着赵长宁,小心翼翼道:“姑姑,你还好吗?”
赵长宁朝厢房里等候的太医招手,急忙道:“你们快进去看看皇上。”
她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垂花门前,整个人都是僵着的,神思恍惚。
云生有些害怕,“姑姑?”
赵长宁拍拍他的手,脑子里全是皇帝低沉的声音,只能恍惚道:“放心,我没事。”
听着屋内响起的惊惶声和哭声,一切也就尘埃落定。
而百官也都挤在太和殿翘首以盼,希冀着圣旨的到来。
赵长宁有条不紊将的事情吩咐下去,至于其他琐事,还有皇后操劳。
她在去太医给准备的隔离屋的时候,心中忽然有些难过。
仔细想想,先帝待她也算不错的,皇帝待她也算宽容,甚至因为一些缘由,是略微纵容,可她依旧活在不具名的阴影中,除去那些战战兢兢、满心惶恐、危及性命的时刻,没有太大的矛盾,也没有世代的仇怨,但就是时移世易地走到这一步。
过程中,每个人都很坚定,走向了条看似正确的道路,可回望来时路,又觉得无论选哪条都是错误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人人都是对手,史书中说的必然,竟然真的必然地产生了。
时间和权力一样,人人都想要,人人都想死死地抓在手里,但人人都在不断失去。
赵长宁一步一步地走着,越走越觉得开阔,越走心头越发地坚定。
她无比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爱权,她甚至敢对所有人承认,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权力,为此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幸好,她做到了。
皇后是第一时间过来看赵长宁的,她眼里不断地涌出眼泪,豆大如珍珠般坠落,斑驳的鬓角在宫灯下泛着银光,满脸的忧伤与痛苦。
“长宁,长宁,他,他走得痛苦吗?”
赵长宁没有说话,而是隔着窗牖,手紧紧的和她握在一起。
她与她是深宫中最优秀的猎手,最有耐心的姊妹,被这世道,被皇帝,被权势,被迫或主动地举起了屠刀,她们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同盟,更是熟知对方秘密的密友。
此刻,因为共同的阴谋,她们的心彻底连在一起。
“娘娘,不要怕,不要回头。”赵长宁低声道:“大胆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