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大人,请。”
谢明灼四人坐下,徐青琅和郎磬站在身后。
“听说孟大人独爱祁门红茶,今日老夫便用红茶待客,望诸位大人鸿运当头。”
谢明灼客气道:“多谢楼老板。”
亭中石桌旁只放了五只圆凳,楼壑根本就没为楼鲲和李瓶儿准备,只当两人是空气。
李瓶儿浑不在意,径直入了亭子,在亭子自带的美人靠上坐下,还不忘招呼:“楼郎,快来。”
众人:“……”
这等脸厚之人,若在后世,绝对会成为公司的销冠。
谢明灼饮茶时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孟大人,味道如何?”
“鲜醇隽厚,回味甘美。”谢明灼放下茶盏,“楼老板最喜什么茶?”
楼壑捋须笑笑:“老夫最喜龙井,但饮得最多的,还是咱本地的庐山云雾。”
“家乡的茶,自然与别处不同。”
“是啊,不仅仅是茶,瓷器也一样。”楼壑摩挲着青白釉茶盏,像是在爱抚自己的孩子,“我大半辈子都在跟瓷器打交道,整个浮梁县的窑厂我都涉足过,每每看到它们从素朴的陶泥变成精美的瓷器,我都高兴万分。”
“人之常情。”
“不是所有人都爱惜它们,”楼壑深沉看向谢明灼,“就像不是所有人都能品出这盏茶的甘美。”
谢明灼垂眸:“所以你努力成为浮梁最大的瓷器商,烧制出更shsx精美的瓷器,想让越来越多的人喜爱上它们。”
“是,也不是。”
“哦?”
楼壑叹道:“老夫没那么崇高的理想,瓷器于我而言,既是挚爱,也是生意。老夫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楼老板,我没工夫听你打哑谜,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谢明灼心里很清楚,楼壑攒这个局,无非是想为自己和楼家加一些同情分。
“哈哈,孟大人快人快语。”楼壑也不装了,单刀直入,“孟大人对‘shsx官搭民烧’可有了解?”
谢明灼:“略有耳闻。”
近些年,因财政窘迫,官窑无力烧制瓷器,朝廷便推出政策,由官窑完成制坯工序,再到民窑中搭烧。
此举节省了官窑的成本,但同时给民窑带去巨大的负担。
民窑的老板和窑工不堪重负,可谁也不敢有怨言,因为官窑烧制的是贡瓷,是要送往京城,呈到皇帝面前的。
可往往烧制成功一件贡瓷,就得毁损九百九十九件残次品。
这些残次品不能流落民间,只能就地摔碎掩埋。
浪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最终只得那么一件,窑工们每每见了,心都在滴血。
楼壑同样如此。
“我为此潜心研究烧制技艺,改shsx进窑炉,提高烧制成功的概率,也招揽大量瓷画师精进画艺、创新瓷画种类,善待日夜辛苦劳作的窑工,给他们更高的薪酬。”
谢明灼也不由心生佩服:“你做到了。”
“是,我做到了。”楼壑长叹一声,话锋一转,“可也养出了某些人的贪婪之心。”
贡瓷成功率提高了,朝廷每年规定的份额轻易就能完成,那么剩下的时间做什么呢?
继续精进技艺吗?并不是。
楼壑忽然起身,屈膝跪在谢明灼面前,俯身道:“孟大人,楼壑有罪。”
“这是做什么?”李瓶儿骤然出声,“楼郎,还不快扶起你爹?”
楼鲲站起来。
“你要还认我这个爹,就站在那儿别动。”楼壑声色俱厉喝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