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呼啸,不是怒吼,而是那种极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呜咽。那是无数亡魂在低语,是被抹去的名字在挣扎。这本书之所以为空,是因为它已无需再写。但正因为它是空的,才更需要有人站在这里,听见那些从未被说出的话。”
她说完,将铜铃挂于祭坛一角。清音荡开,整座废墟再度泛起微光。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男持黑灯,女执银焰,彼此遥望,却不再靠近。
这一次,光影停留得格外长久。
直到夕阳西沉,光芒渐隐,忆宁才低声说道:“他们不是恋人,也不是兄妹。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两面??一个选择背负黑暗,一个坚持点燃光明。”
学生们默默跪下,以额触地。
而在大陆最北端的松林墓园,那位白发少年的身影愈发清晰。越来越多的孩童声称见过他,甚至有人说,曾在雪夜里听见他读书的声音,一字一句,温润如泉。
一位八岁的小男孩曾在某夜偷偷溜出家门,带着蜡笔和画纸来到知真墓前。他说他想画下那个少年的模样。可当他铺开纸张时,却发现纸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小字:
>“别怕记得,孩子。
>痛苦不会杀死你,沉默才会。”
他吓得扔掉画纸转身就跑,第二天却又忍不住折返,带回了一束野菊。
多年后,这男孩成了第一位盲人承忆者。他不用眼看世界,却能用耳朵记住千万人的故事。人们都说,他的听力异于常人,仿佛能听见记忆本身的呼吸。
某年秋雨绵绵,归忆岛迎来一场罕见的风暴。巨浪拍打着岸边礁石,冲开了多年沉积的泥沙。当潮水退去,海滩上赫然露出半截石柱,上面刻着几个残缺的字:
>“……第七门闭,心灯不灭……守寂之人,终将归来……”
消息传开后,启铃的孙女亲自赶来勘察。她名叫念安,是新一代承忆会中最年轻的理事。她蹲在石柱旁,手指一遍遍描摹那些被海水侵蚀的痕迹,忽然感到一阵刺痛??指尖渗出血珠,滴落在石缝之中。
刹那间,整根石柱泛起幽蓝微光,如同脉搏般跳动三下,随即归于沉寂。
当晚,她在帐篷中梦见一位穿灰袍的老妇人站在海边,背影佝偻,手中提着一盏熄灭的灯。
“你是谁?”她问。
老妇缓缓转身,面容竟是知真奶奶的模样,可眼神冰冷如渊。
“我是被剥离的那一部分。”她说,“也是最后一个不愿原谅的人。”
“为什么?”念安颤抖着问,“为什么要恨?我们都已经自由了。”
“自由?”老妇冷笑,“你们只是换了种方式逃避。你们建起听心亭,写下《承忆录》,以为这样就能赎罪?可你们可曾真正面对过自己做过的事?可曾向那个被你们推入井中的孩子道歉?可曾为烧毁的族谱流泪?”
念安哑口无言。
“陆知远关上了第七道门,但他没能带走所有阴影。”老妇抬起手,指向远处海面,“看,它们还在游荡。”
她所指之处,漆黑海面上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影,皆披着白衣,手持玉片,口中喃喃念诵着古老的咒语。那是净忆司残存的集体意识,是群体安眠的最后一丝执念。
“它们不会消失。”老妇低语,“只要人类还害怕记忆,它们就会重生。”
梦境戛然而止。
念安惊醒,冷汗浸透衣衫。她冲出帐篷,奔至海边。月光下,海面平静如镜,哪有什么人影?
可就在她准备返回时,眼角余光瞥见沙滩上有东西闪烁。走近一看,是一枚破碎的玉片,上面依稀可见三个字:
**海下有门**
她猛地想起祖辈讲述的故事??十年前渔夫溺亡时紧握的那块玉,正是写着同样的文字。而如今,它竟再次出现。
她攥紧玉片,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