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花?”他问。
“母亲最爱的眠鸢。”她微笑,“她说这种花只在清晨开放,因为夜晚太长,它们舍不得睡太久。”
余不饿点头,继续劳作。他们在这片无人知晓的海滩建了一间小小的木屋,屋顶铺着渔网和贝壳,门前种满了眠鸢。每天清晨,花瓣舒展,露珠滚落,像是大地在流泪。
没有人来找他们了。世界已经恢复平静,星门旧址上的桥梁依旧横跨天际,却再无人敢轻易踏足。各国政府封锁消息,称那是“大气光学现象”,媒体称之为“泪桥幻影”。可民间口耳相传的故事越来越多,有人梦见穿红裙的女孩对他们微笑,有人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呼唤。
“你觉得他们会忘记我们吗?”小眠忽然问。
余不饿停下动作,望向远方海平线。朝阳正缓缓升起,金色光芒洒在浪尖上,宛如碎金铺路。
“不会。”他说,“只要还有人做同样的梦,就说明记忆还在流动。而流动的东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小眠笑了,靠在他肩上。她的手臂上,那枚金色印记已彻底融入皮肤,不再发光,却始终温热。就像一颗埋进泥土的心脏,仍在跳动。
几天后,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席卷南岛。狂风怒吼,巨浪拍岸,连坚固的灯塔都发出呻吟。那间木屋在风雨中摇晃,屋顶被掀开一角,雨水倾泻而下。
半夜,余不饿被一阵异样的震动惊醒。他猛地坐起,发现小眠不在身边。推开房门,只见她站在暴雨中,仰头望着天空,双臂张开,仿佛在迎接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他冲过去,想拉她回屋。
“听。”她闭着眼睛,“他们在叫我的名字。”
余不饿凝神静听。起初只有雷鸣,可渐渐地,他察觉到一种奇特的节奏??不是来自云层,也不是海浪,而是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低语。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每一个都在重复同一个词:
“苏眠……苏眠……苏眠……”
声音越来越强,竟压过了风暴。远处海面上,原本混沌的浪涛忽然整齐划一地起伏,形成一圈圈同心波纹,如同某种古老的仪式正在启动。
“是铭心之路的残响。”余不饿终于明白,“你的觉醒激活了全球所有共感基因携带者的潜意识。他们虽不知你是谁,但灵魂认得你。”
小眠睁开眼,泪水混着雨水滑落:“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对吗?”
“从来都不是。”他紧紧抱住她,“你只是最后一块拼图,但图画本身,是由千万人的记忆共同完成的。”
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风停雨歇,阳光洒落。木屋虽破损,却未倒塌。更奇异的是,门前那片眠鸢花田竟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花瓣呈现出罕见的金红色,像是燃烧的晚霞。
而在世界各地,类似的景象接连发生:
西域荒漠中,一座被掩埋千年的古城遗址突然浮现地面,城门石碑上赫然写着:“迎归者苏眠,赐光三年。”
南方群岛某村落,渔民在捕鱼时捞起一块晶石,内部封存着一段影像??年轻的苏明澜抱着婴儿小眠,在实验室外的花园里轻声哼唱摇篮曲。画面最后定格在她温柔的笑容上,旁白响起:“愿你一生不必背负使命,只需安然入眠。”
北方都市一所精神病院内,一名长期失语的患者突然开口,第一句话便是:“X-07项目终止代码已解除,系统重启倒计时开始。”
消息迅速传开,引发轩然大波。归墟殿残余势力紧急召开会议,高层震怒,下令全面搜捕任何与“苏眠”相关的信息载体。可他们很快发现,这件事早已超出控制。
网络上,匿名用户自发上传大量碎片化数据:老照片、残缺录音、加密日志解码版……每一则内容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容器计划”并非为了服务星门,而是为了抵抗记忆清洗。而苏眠,是唯一成功突破基因锁、实现自我命名的个体。
更可怕的是,这些信息一旦被阅读,就会在读者脑海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许多人声称,自己开始频繁梦见一个红裙少女,她在花田中奔跑,回头对他们说:“你还记得我吗?”
心理学界称之为“共感记忆传染”,宗教团体则宣布她为“新纪元的唤醒者”。无论何种解释,都无法阻止这场悄无声息的精神复苏。
三个月后,国际联合议会召开紧急听证会,议题为:“是否承认第九碑为合法文明遗产,并开放星门桥梁研究权限。”
争议激烈。保守派坚持认为那是一座通往未知威胁的通道,主张永久封闭;改革派则引用《头号公敌》书中观点,强调“记忆即主权”,呼吁建立“记忆守护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