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廷的车队,可顶得上千军万马!
她踮踮脚,也朝营门口张望。
只见那长长的车队像条灰扑扑的巨龙,慢吞吞地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
棚户区的人们自发地聚拢在道路两旁,没人喧哗,也没人拥挤,只是伸长脖子看着,眼神钉在了那些鼓囊囊的油布上。
“娘,快看!好多车!上面是啥?”
一个扎着歪辫儿的小丫头扯着她娘的衣角,踮着脚,小手指着最近的一辆粮车,声音又尖又亮。
她娘没应声,只是紧紧攥着女儿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车,嘴唇微微哆嗦着,好半天才喃喃开口。
“是粮,是粮啊,这下真能过冬了……”
声音里带着点哽咽,眼圈儿悄悄红了,嘴角却努力向上弯着,像要压住那点不敢置信的欢喜。
旁边一个裹着破棉袄的老汉,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里也映着粮车的影子。
他抬起粗糙的手,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擦雪水还是擦别的什么,只嘴里喃喃地数。
“一、二、三……七……哎呦,数不过来了……”
“那车有布!”
“那车有木头!”
人群嗡嗡地骚动着,像一锅将沸未沸的水,孩子们在大人腿边钻来钻去,兴奋地指着不同的车辆。
大人们则大多沉默着,没人推搡,没人争抢,只是自发地围拢在车队经过的路边,目光紧紧追随着每一辆驶过的大车。
许多人眼圈都红着,可那红下面却分明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长公主早就站在了临时搭起来的木台子上,绯色大氅衬得她身形挺拔,没多说话,只朝下头微微点了点头。
傅窈立刻领会,带着手下进了人群,轻声安排着起来。
“大家别急,排好队,都有份,一个个来……”
傅沅见状
,垂眸忍不住笑了一笑。
女儿这番出京赈灾,可实在是长进了不少,外围有她和林砚控场,傅窈又有苏绒带着猫儿们帮衬着安抚人心,里外配合得还算妥帖。
此刻两个丫头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头碰头地嘀嘀咕咕,傅窈手指点着名册,苏绒则比划着远处的车辆,显然是在商量着如何分派这些救命的物资才最是妥当。
不过林砚呢?
长公主的目光便也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定在车队尾巴处那个按着剑柄的人身上,却忽然觉出一丝不寻常来。
年轻人身姿笔挺,指令清晰,面上虽然依旧是那副众人熟悉的沉稳模样。
只是……
只是傅沅瞧得真真的,那眼神隔不了多会儿就往旁边溜一下。
每当苏绒弯起眼睛笑得开心,或是低头用对着傅窈手上的册子指指点点,林砚的目光便会像被什么牵住一样动不了了。
譬如说此时此刻——
苏小娘子揉了揉脚边小咪的脑袋。
可就这么一个简单动作,长公主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边林砚跟被火燎了似的,唰地就把视线拧开了,耳根子却有点泛红。
可这人脸上还强撑着那副八风不动的严肃表情,下颌线绷得比平日更紧些,过了一会儿,眼神就又不自觉地瞟了回去。
偏在这时候苏绒又正好抬头,似有所觉般,乌亮的瞳仁朝着他这个方向轻轻一掠。
目光里带着点思索后的清明,像雪后初霁的天光。
林砚立刻整个人微微一僵,然后格外刻意地转过身,抬手虚指着一辆正在卸货的粮车,对身旁的伍长沉声说话,仿佛全副心神都被那车粮食吸引了去。
只是那挺直的背脊,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太自然的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