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容这人不仅蔫坏蔫坏的,心思也是真活络,挖起墙角来更是毫不留情。
少女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张格外温和无害的侧脸,心下飞快地计较起来。
也罢……管他讲些什么。
只要说得精彩热闹,引得满座宾客欢喜,生意红火,那便…权当自己今日耳朵不好使,没听见这些编排他的闲话。
可若说得过了火,惹出什么事端?
或者让人传歪了?
哼,张先生,那就休怪她不讲情面,回头必定“一五一十”地学与林砚知晓了。
张不容眼见众人胃口被吊起,方才那点促狭彻底收敛,他清了清嗓子,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敲,开了正题。
“诸位街坊细想想,咱们林大人是何等人?”
“自他执掌廷尉府以来,宸京周遭府县,那些仗着田亩广阔家财万贯便霸占民田,欺压佃户的豪强门户,如今可有几家敢再如往日般横行无忌?”
“但凡落到他廷尉衙门案头的诉状,桩桩件件,可有因那状主贫贱便置之不理的?”
“下至贩夫走卒,上至簪缨之家,触犯了律法,可有在他手里讨了便宜去的?”
众人神情认真起来,纷纷点头或低声应和,有人忍不住插话。
“是这个理儿,前两月俺亲戚家的几亩薄田被邻村那个孙员外硬占,就是托人告到廷尉府,才给要回来的!”
“这位大哥说得一点不差。”
“这等事情,桩桩件件,便是林大人履任以来的功绩,是实实在在护住了黎庶生计的大功德!”
张不容声音微微一提,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众人认同的脸,话锋却陡地一沉。
“可这样一来,林大人得罪了多少豪族富户?那些往日里呼风唤雨的望族门阀,暗地里又怎会善罢甘休?”
“明面上扳不动这位行得正坐得直的廷尉,暗地里呢?”他声音带着一丝寒意,“自古小人除了抹黑污名,便是在你身边埋下软刀子!恰在此时,那关中巨族——杜陵田氏,便自以为寻到了良机!”
“杜陵田氏?”
底下传来几声惊呼。那可是声名赫赫、根基深厚的关中豪族!
张不容折扇“唰”地打开,声音清亮:
“不错,杜陵田氏。他们不惜放下身段,以为能笼络这位前途无量的新贵,主动递来了联姻的婚书,欲以女妻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
张不容刻意拉长了声调,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林大人他……收了!”
收了?!!
底下瞬间死寂!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跟他们猜的完全不一样啊!难道传闻错了?
看着众人呆若木鸡的神情,张不容唇角勾起一丝锐利。
“众人皆以为他收了婚书,便是入了田氏彀中,成了高门娇客!”
“田氏更是欣喜若狂,以为自此在京城朝堂便有了强援臂助,行事更加跋扈无忌!”
“殊不知——”
张不容手中折扇猛地一合,发出清脆的一声,惹得众人的心也跟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
“林大人一面稳住田氏,一面暗中遣心腹人马四处查访,短短数月,田氏那些肮脏勾当便一一落入法网。”
“放子钱盘剥小民,私开暗门子逼良为娼,巧取豪夺侵占民田无数……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待得田家正自得意洋洋,以为攀上了廷尉这根高枝时——”
“廷尉衙门的缇骑已是黑压压围住了田府大门。一夜之间!杜陵田氏在京的主要族人,连同那位还做着美梦的娘子之父——田家当今家主,尽数锒铛入狱!”
张不容话音一落,整个猫馆如同炸开了锅!
谁能想到是这样一出计中计,局中局?林砚竟是假意允婚,暗行雷霆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