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龙佐夫的表情因为激动与兴奋而扭曲,他抬头望天,发出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狞笑,继而狠狠地顶住了台下的人群,瞳孔凝聚成两个小点,泛黄的眼球上满是血丝。
“士兵们!”猝不及防地,他发出一声大吼,“将全部的男性送去矿场当奴工,日夜工作到身体腐朽;将全部的女性送去娼馆做妓女,任由你们尽情享用;将全部无用的老人全部杀掉,然后用他们的骨血,点燃大火,将克伦基镇从地图上抹平!这是因为我爱着他们,才给他们的待遇!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扑通……
这句话让陨星已经无法意识到远处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双腿瘫软在地的一声闷响。她只希望,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只是,在双月的光芒下,鼻腔中的血腥味与远处的火光,都是那么真实。
“克伦基镇被毁灭了……而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此时此刻,除了几个侥幸逃出来的民兵之外,或许已经没有人幸存,被尽数屠灭”
看着默默地将她讲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的我,陨星脸上的神情满是哀痛:“伴随着第十三集团军的进军,乌萨斯与卡西米尔边境也无法藏匿下去。我孤身一人藏匿在森林里,栖身于荒野中。结果,没过多久,第十三集团军为了搜捕游击队,竟开始放火烧山。在混乱之中,我再一次仓皇逃窜……在离开森林前,我发现了这个孩子。”
她指了指躺在草席上艾拉菲亚少女,低声道:“我听说,这个孩子,把我们并肩作战过的组织名,家乡的‘守林人’,当成自己新的代号,从故乡毁灭的那一天开始,就孤身一人带着弩,在森林中猎杀乌萨斯人。也许,这孩子的时间,在故乡被毁灭之时就已经停止了……只是,当我再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这孩子为了复仇,已经伤痕累累。于是,同样不知道应该去哪里的我,便带上了这个孩子四处逃窜,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森林。”
“结果,天色已晚,灰暗不清,我只看到一片灯火辉煌的军营。”说到这里,陨星深深地叹了口气,“无水无粮,缺医少药,武器破碎,伤痕累累,意识恍惚……我已经无暇思考这是哪一方的部队,只想着哪怕是成为阶下囚,或许也胜过倒毙在荒野之上,就这么来到了这片营地附近。接下来的事情……少校阁下应该也知道了。”
“听到这些实在是令人悲痛。”我有些感伤地低声道。
虽然名义上卡西米尔人与家乡军的游击队是我所属的乌萨斯军的敌人,但此时听到一个祥和的村庄就这么被毁灭,即便已经经历过无数的惨剧,却还是让我难免唏嘘。
“少校阁下。”陨星端正了一下身姿,十分郑重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救我?即便不对我们加以酷刑,您原本也可以就这么袖手旁观,对我们不管不顾。”
“别看我带着这么光鲜的军衔,但我其实和你一样,都只是想要吃饱饭的佣兵,被贵族和资本家踢着屁股走上战场。”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统治者携万民于水火,加富贵于己身。既同处于水火中,又何必互相倾轧?所以,或许这就是我愿意收留你们的原因,就这么暂时待在我身边吧。”
“是……十分感谢您。”
陨星用有些复杂的神情看了看我,随后缓缓地起身,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
这个时候的我,才得以仔细端详这个萨卡兹女人的面容。
她头顶着象征萨卡兹一族的双角,带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在身后绑成一股长长的鞭子,由一个有些陈旧的蝴蝶结发卡束在一起。
有些尖尖的耳朵被柔顺的金色发丝所掩映,一对新月眉下是金色的双眼。
似乎是因为卡西米尔有些湿冷的天气,她穿着一身灰色的毛衣,双手裹着长长的黑皮手套,但是却丝毫掩盖不住她十分丰满的身材,胸前的两团柔软实在是过于瞩目,叫人无法挪开视线,只能慢慢地将目光向下挪去——显得苗条的腰身被轻便的短裙所包裹,裙摆下则是白皙绵软的大腿根部;再往下一点,便是半透明的黑色丝袜,紧紧地勒住了修长的双腿,在营帐内的光线下隐隐透出肉色的反光;最后,这双腿则被黑色的短靴所收结。
不得不说,尽管才认识不久,但是如果抛开我们此时的身份,面冷心热、温柔善良又相貌美丽的陨星,可能会让我一见钟情。
这么想着,我便不由自主地凝望着这个萨卡兹女人,那视线让她白皙的脸庞上泛起一抹红晕,不禁低声开口道:
“为了报答您的收留,少校阁下……那孩子还没有康复。但是,既然要我陪在您身边,那今夜,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在想什么?我像是那种把你救下来只为了身体的人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有歧义,我不由失笑,“我并不喜欢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只是同为士兵,同样参加着不情不愿的战争,将你们救下来,也只能算是略尽人事、略表寸心罢。”
说到这里,我慢慢地从椅子上起身,看向了那名躺在床上艾拉菲亚少女:“你刚才提到了那孩子,她现在伤势怎么样?”
“刚才经过紧急处理,已经稳定下来了,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之前受伤过重,如果不尽快治疗的话……”
“交给我吧。”
在陨星惊讶的目光中,我慢慢地起身,从营帐角落中的一个铁箱子里,取出了一根试管。
暗红的液体在其中荡漾跳跃,好似冬日茅屋中跃动的火焰,又如隐匿黑暗中漫舞的精灵。
“这是我用源石技艺和一些特殊法术制造的恢复药剂,能够极大地治愈使用者的内外伤,唯一的代价是感染或者轻微加剧矿石病——不过这仅仅是直接口服或注射的情况,如果在服用时以适当的医疗法术加以调和,虽然效果会十分缓慢,但不会有后遗症。当然,作为开发者的我理所当然会这种医疗法术。”
“这……这种药,很贵的吧?”惊讶地看着我手上并不算十分熟练的动作,萨卡兹女人惊讶道。
“和你的这位朋友的命相比怎么样?”
我向她摇了摇头——当然,其实主要是因为制造这种药剂对我来说几乎无成本,因为这种药剂主要的原材料只是我的血而已。
特殊的血脉与体质让我的血液在经过调和后得以拥有强效的治疗效果,所以此时自然也不必吝啬:“药剂廉价,但人命关天啊。”
虽然并非是专业的医师,但是我也基本掌握基础的医学与急救知识。
我轻轻地拔开试管塞,从铁盒中取出注射针管,又从一边的医药箱中取出酒精棉作了消毒,然后将针头试剂瓶将那暗红色的药液吸入,垂直向上驱出空气,接着便将针头以斜面刺入艾拉菲亚少女的手背,将药液注入。
拔出针头后,我慢慢地坐到草席边,在陨星的注视下合上了双眼,缓缓发动自己的血法术,调和注射到艾拉菲亚少女中的药剂——
我的这一项血法术除去愈合身体上的伤痕之外,也会同时治疗心灵上的创口。
而代价则是,施术者的我会透过表象,感受到她内心惨烈的记忆,并在瞬间承担在精神上同等的痛苦。
这种治疗方式风险极大,若是没有精神上的准备,甚至可能会因为丧失理智而陷入临时疯狂。
然而这个时候的我却根本无法在乎这么多。伴随着意识慢慢地远去,我的眼前渐渐化作一片漆黑。自己就这样,缓缓沉入了短暂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