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笔尖倏地停住,在纸上洇开一块墨团。
裴野怔怔地望着桌面,攥紧了手机:“声……声哥?”
他多次和傅声表明过有事可以给自己这部手机打电话的,就像他无数次给傅声带去他需要的吃穿用度,可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更别提主动向自己打电话求助了。
渐渐地,连他自己也把这句话当成遥不可及的空想。
可电话里那个因为电信号传输而略显沙哑、背景嘈杂的声音,他永远也不会认错。
傅声主动给他打电话了——在他们几天前刚刚那样激烈地大吵一架过后。
他是在做梦吗?
裴野大脑一片空白,举着手机几次想张口,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直到电话那头,傅声轻轻地率先说道:
“听起来裴警官好像很忙。那我先不打扰……”
“不忙不忙!”
裴野的声线顿时拔高了一个八度,拿着钢笔的手急得摆了两下,脸上的阴霾不知不觉间一扫而光,“现在是午休时间啊,特警局都在休息,我在办公室无聊得不行呢。”
说完他停了停,心脏噔噔跳得胸口都发胀。
电话里傅声嗯了一声,似乎是和话筒贴得很近,裴野甚至可以听到傅声开口前喉咙里极小的吞咽声,可爱得要命。
“伤好点了吗。”
傅声咬字轻飘飘的,说出的话却一下砸中裴野的心口,他握着钢笔的手开始发起抖来。
“好多了,早都不疼了,活动自如。”
裴野说着还抬起胳膊当真活动了一下,好像在自己测试自己这话的真实性,“晚上睡觉可以随便翻身的那种。”
傅声顿了顿:“嗯。那天我手上没轻重,好像弄疼你了。”
裴野呼吸一滞。
幸福来得太快太多,简直要把他砸晕了。
“别这么说声哥,我本来就没事呀,这点小磕小碰你不说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忍不住嘿嘿一笑,“声哥,最近特警局事多不能去看你,有按时吃饭吗?首都降温了,有没有着凉,感冒?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阵,传来发丝摩擦到听筒的声音,以及布料的厮磨。
“我这病一直就这样,”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夹杂了一丝吐息,“都还好,就是昨晚失眠了一宿,不知道怎么了。”
裴野着急了:“这怎么能叫还好呢?你现在体质虚弱,一宿不睡哪能行——”
他忽然又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试探着问:“声哥,你现在是……你在床上躺着呢吗?”
电话那边也沉默一会儿:“嗯。有点乏了。”
裴野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脑海中顿时清晰地浮现出傅声缩在被窝里攥着手机和他讲话的场景,半张脸埋在被子下面,浅栗色的长发在蓬松的枕上铺开。
他暂时放下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闭上眼睛。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各种意义上的火气好大。
傅声一句话,他就变态似的浮想联翩,平时就是借自己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去肖想他的白月光的。
于是他清清嗓子:“声哥,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