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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第2页)

元旭同情地扫视过被说成「邪祟」的宗室耆老。

一名白胡子老者用力在石阶上叩得头破血流:「王上不让老臣觐见太后陛下,老臣就血溅当庭。」

「曾伯公且慢,来人——」元承禕长身站起,对屏风后唤了声,白胡子老者眼中一喜。

却见四名仆人抬着一方沉重的灰白石板,放到白胡子老者面前,元承禕笑容可掬道:「霰石台阶磕不死人,曾伯公试试这石英。」

元旭:「……」

元承禕被冯太后压了近十年,不满这帮见风使舵的宗室很久了,好容易找个茬丶肯定要狠狠收拾。

只是不知这股子邪性,又是跟谁学的。

正思索间,东边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只见苻洵一身黑袍丶骑一匹黑马疾驰而来,到了大门口使劲一勒缰绳,飞奔的马被勒得前腿腾空直立起来。宛如平地刮起一阵风,跪在阶下的老者们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轻飘飘从头顶越过。

苻洵轻盈落在前堂,正要施礼,元璟眼里露出喜色:「好,还是赶上了,快进去。」

褚秋水站在门口,镇定自若地指挥医女丶接生婆丶丫鬟,忙而不乱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躺在床上丶被簇拥在中心的人反而最安静,她嘴里塞着块毛巾,将痛苦惨叫摁在喉咙里,只漏出几声呜咽。

饶是如此,她身躯仍筛糠般抖着,额头不断渗出颗颗豆大的汗珠,汇成滚热的溪流,浸湿头发和衣衫。她一只手攥着床单丶将床单生生抓挠出几个破洞,褚舜瑶握紧她另一只手,不断陪她说话,替她擦汗。

血,铺天盖地的血。像活过来一般,在褥子上蜿蜒洇开。

初夏溽热,屋子密不透风,琉璃灯光照如昼,红色帷帐丶红色窗纱丶红色的被单……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红色。

婆子丫鬟跑前跑后,络绎不绝端进一盆盆滚烫的热水,端出一盆盆鲜红的水——全是血。

水盆里的血丶褥子上的血丶不断往外涌的血,无数的血连缀起来,连成大幅诡异的猩红,那猩红越来越深丶深得发黑。脚步声丶呼喊声丶呜咽声越来越越模糊,嗡嗡直响,在耳边汇成一篇杂乱无章的乐曲,冷汗从他每个毛孔渗出。

苻洵感觉全身血都凉了,一个踉跄险些晕倒。他立即咬住舌尖,疼痛令他清醒了下来,蹲在床的另一侧握住她的手。仿佛感知到什么,她转头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向上弯了弯,轻声开口:「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对不起,这么晚才到。」

他感知着手部传来剧痛,学褚舜瑶的样子,用另一张热帕子不断替她擦拭汗滴。但是抓挠他的手指力量越来越弱,是她疼得快晕厥了,他心念一动就要驱动金蝉。

手部传来的痛感再次变强,她吐出嘴里帕子,气若游丝唤了声:「参汤。」旋即短促地惨叫一声,又死死咬住下唇。

「参汤来了。」

他端起参汤,小心翼翼扶起她的头,一点点往里喂。

反反覆覆,擦汗丶喂参汤丶用毛巾垫住唇舌……他不知她怎样了,只能从手部的疼痛强弱去感知。

周围的人声像潮水,起起伏伏,像是欢呼丶像是叫喊丶像是嚎叫,他全都听不见,只一瞬不瞬盯着痛不欲生的她。终于,她长吁一口气,手上力道松脱,头一歪晕厥过去。

有人轻轻推了推他,他麻木僵硬地转头,是褚秋水,正笑盈盈将簇新的襁褓递到他跟前:「快看看,你们的女儿。」

软软嫩嫩的一小个,看不出五官和神态,正茫然无措地张嘴嚎啕。苻洵小心翼翼接过她,婴儿吸了吸鼻子,微不可察地往他胸前靠了靠,嚎啕得更加响亮。

抱紧那小小一只的时候,苻洵心里忽然滋生起一股莫名情愫。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怀中婴孩身上牵出,将他和舜英紧紧连接在一起。

因他们相爱而诞生的孩子。

褚秋水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擦泪,别掉到孩子脸上了。」

苻洵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泪水仍不断往外涌。他将孩子递给乳母,用湿帕擦干净脸,转头去看舜英。她已经醒了,双眸无力地看着他,唇角却微微翘起。

「都怪我,这都没察觉,害你遭那么多罪。」苻洵端来红糖姜水,一点点替她润着干枯的唇,泪如雨下。

「是我自己停了药」,舜英喝了几口参汤,力气恢复了些,眼里漾起笑意,「阿洵,给咱们女儿起个名字吧。」

「知蕤。」

「想这么快?」

「我早就想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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