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周言叹息一声,说:「说实在的,凭兄长的学识,做督察实在是屈才。每年就那么些俸禄,你那套小宅还是借我银两置办下的。兄长,不值得。」
「哦,」冯桐喆油盐不进,「让我还银子可以直说,无需这样拐弯抹角。」
「兄长!」周言急道。
「唉,行了行了。」冯桐喆终于停下筷子,「我自个儿过得挺不错的,我就喜欢我那处小院。」
「眼下是不错,可日后呢?」周言摇了摇头,「你年岁渐大,出行既无随侍也无车马,若……若有朝一日我也出了什么事,我怕你连饭都吃不起。」
闻言,冯桐喆问:「照你这么说,有银子就吃的上饭了?」
周言一愣。
「如今乱世,阆京三城富商尚且难得米粮,更遑论你我的今后。」冯桐喆自在地饮一口茶,笑道:「有差别吗?」
「我……」
「闭嘴。」冯桐喆拾起筷子,高深道:「食不言,寝不语。」
「方才说,我借给你的银两……」
「唉,」冯桐喆闷头吃菜,含糊道:「还不起啊。」
第185章
明亮「你轻易就能丢开我。」……
数九寒天,冰天雪地。
叶帘堂脑中那根弦似乎是绷得久了,此时一松下来,新伤旧伤都来势汹汹,压得她卧床大半个月。李意卿这些时日不敢离开,他一早就给叶帘堂新灌了汤婆子,摸着她被窝仍旧暖和才放下心,准备去外间看看案务。
叶帘堂在被褥轻微翻动时就醒了,她抬手揪住眼前那抹霜色袖,声音有些哑,「不用这样照顾我。」
李意卿被她拉着,没有再动,一手撑在床沿,另一手拨开帷帐去拿他晾在案头的温水,问:「渴不渴?」
「我没事了,」叶帘堂摇了摇头,说:「头已经不痛了。」
李意卿放回杯子,微凉的手指搭在她额头上,说:「还是有一点热。」
「那是你的手太凉。」叶帘堂摸了摸他的手,用两只手拉着放近被窝里的汤婆子,说:「其实已经不烧了。」
李意卿在这点温暖中尝出一丝安慰,可等这样的安慰过去,剩下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他用另一只手蹭了蹭叶帘堂困倦的眉眼,企图将这空落落的情绪掩盖过去。
「李意卿。」叶帘堂轻声叫他,问:「你在担心什么?」
李意卿撑着臂,在这昏暗里去看她。在外冷淡的神色都被融化了,倦倦的,显出几分可怜。
「我没有在生病,我的眼睛已经不痛了,伤口也在慢慢变痊愈,你看,」叶帘堂从被窝中伸出左手,伸展了几下,随后笑道:「你把我照顾的很好,真的。」
李意卿的视线随着她的手而移动,继而又转回她的眼睛。他没有言语,目光却像淋了雪。
叶帘堂想要起身,但动作被他困在怀里,于是只能重复道:「真的。」
白雪融化,滴在窗沿上发出细响。李意卿垂下眼,轻轻勾住她受伤的右手,问:「还痛吗?」
叶帘堂摇头。
「你不能骗我。」李意卿胸口闷闷的痛,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拥住叶帘堂,像是拥住了一捧雪,语气很轻,「……不许骗我。」
他从前也以为分别是很遥远的事情,可他看到母亲躺在宫殿里,像是孤零零的花枝,他甚至没来得及同她再多讲几句话便被人抱走。他看到兄弟阋墙,皇城起火,明昭帝在火光中最后也只看了他一眼。
离别太轻易了,只要跨过人世间的那道生死界线,就算穷尽一生也越不过去。
「有太多事情都比我重要了,」李意卿将下巴虚虚地抵在她的肩膀,「你心里有太多事情都比我重要。你为了那些事可以伤害自己,可以付出一切。」
叶帘堂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好闻气息,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叶帘堂,」李意卿抬脸看她,眉心朱砂艳得像一滴血,乌发披散在肩上,散发出很浅淡的香气,「其实只要你想,轻易就能丢开我。」
「我……」叶帘堂哑口。
三年前,张氏的谋杀使它跌在泥巴里,像是对待被屠宰的动物,将她的尊严尽数摧毁。石家朝她伸出了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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