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到一个地方,都把会把那个已经死去的左欢锁在冰库之中,也只有这样,作为第二个左欢的我才能够如常人一般行走在世间。
昨天晚上,那个死去多年的左欢掐住了我的脖子,所以我本能的挣扎起来,砸碎了我在凌樾眼中塑造的形象。
而在那破碎的面颊之下,是我自己难以遏制的一切。
凌樾触碰了我唯一无法为之让步的东西,她不过是毫无知觉地在我心理防线上轻轻一戳,里面埋藏的恶臭就喷薄而出。
这是我完全无法用理性控制的。我在所有的时间里都能够保持不似常人的冷静和理性,正是因为所有的那些黑暗都被分割了出来。
冷库就是我用来遏制噩梦的工具。
只要它好好地运转着、盛纳着我需要它盛纳的东西,我就依然是我自己。
因为这就是我用来自我治疗的办法,一种有效的心理学治疗手段。
在第一个左欢碎烂得不成人形之时,我用这个办法把自己拼凑起来,迎来复生,然后将所有属于人类该有的负面情绪都浓缩在了这个具有象征意义的冷库之中。
所以,这个理念的核心并不在于我有没有这个冷库,又或者冷库里有没有食物。
我只要在内心深处清楚的知道“我可以这么做”,一切就能够保持平静。
然而凌樾拦在了我面前,想要“改变”,想要“遏制”。
在她眼中,一个对自己情意绵绵的男人,怎么会不听自己的劝告呢?
更何况,制止食物的浪费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是天经地义。
这不是她的错,但我也同样不打算放任她。我没有混淆凌樾在我这里所拥有的地位,她既没有改变我的能力,也没有改变我的资格。
赵峰依旧在看我。他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但是这次我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怎么了?”我抬头问他。
“欢哥,你在美国的时候,有没有特别想回国过?”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他并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
不过多少也算有点关联吧,因为赵峰隐约知道我在美国发生过一些事情。
“没有。”我简单地回答道。
“那你现在想回美国吗?”
“也没有。我在哪里都过得下去。或者说,活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有什么样的人。”说到这里,我又意识到一些别的,“小峰,你问这个,是想回美国?”
“我没想那么多。”赵峰腼腆的笑笑,“我就是觉得,在美国那时候反而活的还挺简单的,回来也好几年了,却觉得没活明白。咱们国内大城市里的人,道道太多了。”
“那你是……想回老家?”我试探道。
赵峰摇摇头:“我不回老家,老家没有马桶,只有蹲坑连着猪圈,臭死了。”
“咱俩吃饭的时候你说这个?”
“嘿嘿……”
像赵峰这样迷茫的游荡在大城市中的人比比皆是,有外地的,也有本地的。
人们忙于活命,然后滋生出很多很多自己都无法解答的问题。即便是我,也不能说自己就活的很明白
不过我至少画出了清晰的边界,并确凿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比如仍然埋藏在殷茵身体里面的某个真实瞬间。
该去找她了。
今天的日程很简单,晚上六点钟,创投酒会。
酒会过后,九点钟整,就是韩钊的秘密聚会。
所以今天白天一整天,我都可以在殷茵的学校里打发时间。
大学的校园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在抵达C大之后我便按照手机上的定位直接去找了殷茵。
恰好是上午十点的第二节课,当殷茵走向另一栋教学楼的时候,我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只是一天没见而已,但是此时此刻走在前面的殷茵看起来却完全变了样。
她挎着一只优雅而略有些旧的背包,两只手把一本厚厚的教科书抱在怀里,微笑着和身边的一个女生聊着天。
比起上个周五来接她的时候,殷茵已经放松了很多。
她已经解开了心里的很多东西,重新让自己以柔顺的姿态随着这个社会的节奏漂流着。我看着她的背影,仿佛自己也平静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