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头也不拱手,只含糊道:“听声来的。你们这儿,教人走路?”
“教。”朱瀚上前,“你要学?”
“不是。”老头笑,“我是来挑事儿的。”
人群一阵骚动。
王福把鼓往怀里抱得更紧,口吃学子下意识退了一步。太学的学生也纷纷挑眉,如临大敌。
朱瀚却笑:“什么事?”
老头指着竹篮:“我这篮子里,是旧城里各处巷子的石子,东厢的尖一点,西厢的圆一点,南坊的滑,北坊的涩。你在这平整院子里教走路,出了门,还能走得稳吗?我在这儿放一排石子,你们谁也别看,踩着我这石子走三
步不仆倒,我就拜你为师。”
“好。”朱瀚道,“真会挑。
老头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反倒愣了一愣。
矮个中年人把篮子放下,利落地从中取石,挨个在绳间放了五六枚,间距不等,高低不齐,像是无形的陷阱。
“谁来?”老头挑衅似的扫了众人一圈。
朱标忽然上前一步:“我走。”
“殿下!”白簪低叫一声。
“怕他?”朱标回头,冲朱瀚笑,“皇叔,刚才你教我看风的高处,我试试。”
朱瀚的眼睛里闪过一点笑意:“去。”
朱标定了定神,站在绳头。
他不看脚,不看石子,只抬头望向院门外的那一抹天光。
风从院角掠过,带着刚晒干的草鞋的草腥味。他迈出第一步。
脚底触到一块尖石,痛意沿着脚心窜上来,他没有收腿,反而在掌心里轻轻一推,借力跨过第二块。
他到第三步时,石子陡然低陷,脚跟虚了半寸,他略微前倾,用腰背把身子兜住,脚尖一挑,顺滑过去。
“好!”人群里有人喊。
老头不说话,眼也不眨。等朱标走到尽头,他“嘿”了一声:“再回来。”
“成。”朱标笑,一步步回转。回到起点,他把手往腰后一背:“如何?”
老头咧嘴:“收你当半个徒弟。”
“半个?”朱标好奇。
“另一半,得看你明天是不是还得这么稳。”
老头哼了一声,“别以为走了一回就会了。城里有水洼、稀泥、有碎瓦片、有坑。。。。。。咳,我这把老骨头,踩烂的比你吃的饭都多。”
“你叫什么?”朱瀚问。
“我吗?”老头抬了抬下巴,“我叫石不歪。”
“好名字。”朱瀚道,“不歪,你把石子摆到院门外的巷口,我们换个地方。”
石不歪眼睛亮了一下:“王爷不怕?”
“怕也得走。”朱瀚笑,“这院子是直的,城里是弯的。要扶人走,不只在直地上。”
人群跟着涌到巷口。巷口狭窄,两边墙体斑驳,泥水未干。
石不歪把石子一字排开,又故意留了几个空。
他背过手站一旁,猥琐地笑:“来吧。”
人还未站定,巷子那头便有一串脚步急急。
一个瘦长的年轻人拖着篮子跑来,满头大汗:“王爷??王爷??”他跑到近前,才发现自己闯了阵,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踩翻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