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劝了?好?一会,白邈都不为所动,他只得将碗放下,独自?离去。
崔韵时看准时机,趁所有人都不在院子里的?时候,闪身入内。
她一转身,就看见白邈趴在桌上,头发未束,凌乱地披散下来。
白邈压着自?己的?衣袖,宽大的?袍袖铺满半张桌子,他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
他真讨厌白色,素得像丧服,穿在身上,让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一直喜好?颜色夸张夺目的?衣裳,崔韵时从?前看见浮夸的?布料便会买来送给他,他穿什么她都
大加赞赏,她总说他是世上最漂亮的?人。
可他觉得,她才是最漂亮的?,漂亮得像他臆想出来的?一场梦。
后来谢燕拾不许他穿成那样,她说他的?长?相,就该穿一身这样清冷的?颜色才合称。
白邈发着呆,听见又有人进来了?,他一动不动。
“小白,来喝药吧,喝了?药你就不难受了?。”
白邈浑身一震,他僵硬地直起身,却不敢回头往身后看上一眼。
崔韵时看他坐得板板正正,脖子都僵直的?模样,放轻声音道:“是我啊,小白,是这药有什么问题吗,所以你才不想……”
她话还没说完,白邈忽然像只被人看见出丑模样,而急于逃脱的?白猫一样逃窜到床上,抓起厚厚的?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住。
崔韵时不明所以,却感觉到他极度的?不安。
她放下碗,慢慢靠近床边。
那一团被子静了?一下,随后摇晃得更厉害了?。
“你不要看我,我现在很?丑!”他的?声音发着抖,几乎有些尖锐,像在祈求她赶紧离开,又像在恳求她留下,不要丢下他一个人。
崔韵时忽然想起他被她家蹿出来的?一条大狗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那时他也叫得这么凄惨,飞快地爬上了?树。
可是一看见她,他就像有了?主?心骨一样,胆气都壮了?起来。
他一边嘲讽那条狗跳不上来,一边向她求救,比那条狗还要狗仗人势。
那时她就是他的?胆子,可是现在他看到她,却在瑟瑟发抖。
崔韵时隔着被子拍了?拍他:“你怎么了??我能帮你什么吗?”
白邈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他嗫嚅道:“你快走吧,我怕我发病的?时候神志不清,会伤到你。”
白邈紧忍耐着哭声,感觉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怎么伤得到她,她最厉害了?,一个人可以打一百个他。
他只是怕再?在她面前出丑,虽然现在这样已经够丑的?了?,可是他还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更狼狈难看的?一面。
他的?脸上有谢燕拾的?巴掌印,他的?脸色也很?憔悴,眼角也有了?隐约的?纹路。
这么多年不见,她一定会看出来他老了?,不如少年时鲜嫩了?。
崔韵时看着这一大团被子,怕他在里面透不过气,激动得昏过去。
她只得道:“好?,我这就离开,但这两日我有机会还是会再?来看你的?,你不要急,我出去了?。”
听着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过了?许久,白邈终于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他真想叫她一定要记得再?来看他,可他知道她不来看他才是最好?的?,把他忘掉就更好?了?。
他是快要死的?人,他可以任性一点做自?己想做的?事,只顾自?己痛快,什么都不用?管。
但她还要活着,他不能让她为他伤心难过。
可是他怎么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居然忘记偷偷看她一眼。
白邈想到自?己这么笨,还是不让她看见更好?。
他往被子里一扑,放声大哭了?起来。
——
崔韵时一直想着白邈的?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道上,被人拍了?下肩才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