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一瞬,叶采薇敛目缓声补充道:“如今既是有陈军医治疗你的腿伤,但我想这药膏应是能帮你缓解些许痛苦,所以容将军可以收下吗?”
叶采薇说得真诚,心里却是万分不舍。
那药膏花了她五两白银,是她当时手臂有伤时,为避免自己白皙手臂留疤,才咬牙狠心买下的药膏。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容津岸下次若是再送她不能当掉的礼物,她定是会呕死的。
殊不知,眼前的男人怔在原地,心跳有一瞬漏跳了一拍,而后隐秘地藏在胸腔下彻底乱了节奏。
容津岸唇角微动,好似不甚在意,手掌却已收紧彻底将小圆盒握在了掌心中。
“多谢,叶姑娘有心了。”
叶采薇容言黛眉微蹙了一下,撅着小嘴抬头瞥了容津岸一眼。
他明明就挺感动的,竟还这般生疏地唤她,白日里那一声亲昵的呼唤就像是错觉似的。
但时辰已是不早了,叶采薇今夜什么消息也没打探到,反倒损失了一盒药膏,只得先见好就收。
“那容将军早些歇息,我就先回房了。”
叶采薇起身的一瞬,容津岸才赫然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有方才还未来得及说的话就要出声。
陈颂知并非江州人,可他却是熟悉江州的,她若想知晓的表亲的下落,不必过问陈颂知,问他便已是足够了。
可话到嘴边,容津岸又忽的抿住了双唇,只沉沉“嗯”了一声。
倒是不必急于今日,她若明日还找借口去寻陈颂知,便能有由头将她带离了。
直到房门被叶采薇轻轻关上,走廊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彻底消散沉寂下来。
容津岸垂眸摊开了手掌,小圆盒静躺在掌心中,被他用手指拧开了盖子。
淡香扑鼻,夹杂着被层层掩盖下的少许药味。
容津岸面色微怔,沉黑的眸子将圆盒中显然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的药膏映照得极为清晰。
良久,一声轻笑在静谧的屋中散开,带着无奈,却又透着些许纵容。
小骗子,竟是又在骗他。
若将来免不了两方图穷匕见,太子党手握兵戎,可保万无一失。
转眼到了嘉泰四十四年,蛮人继续蚕食辽东,成千上万的百姓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无数人沦为蛮人的盘中餐,太子党人依旧不肯放弃一兵一卒,死守属于天。朝的国土。
四月,春暖花开的京城中歌舞升平,保和殿上,三年一度的殿试进行的同时,太子党领袖、太傅叶渚亭与辽东经略的秘密书信,被齐王党截获。
顺着这封密信,很多事情便都大白于天下。
培植不忠诚于天子的军队,哪怕是东宫储副,也与谋逆无异。
根本无须齐王党大做文章,事实胜于雄辩,太子谋逆,证据确凿,凝结了十五年的太子党也因此被连根拔起,齐王党大获全胜。
而未雨绸缪的叶渚亭,早在那封密信寄出前,就已经将叶采薇搬到温府上住,还匆匆忙忙让她和容津岸定了亲。
有了外嫁女的身份,叶采薇没有被牵连,眼睁睁看着父亲身死、叶氏倾覆。
离开京城之后,叶采薇再没有谈听过任何关于辽东的消息。
其实从小的耳濡目染,她也怀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①”的仁爱之心,但说她懦弱也好、满心逃避也好,在家破人亡之后,她已经将那些统统抛诸脑后。
她与容津岸走到和离的这一步,并非只归因于叶渚亭背叛姚氏一事,导火索,全在“辽东”两个字上。
五年过去,在她彻底从失败的婚姻中走出来,终于鼓起勇气重回京城、重拾野心时,辽东却再次陷入危急。
她,她觉得也许到了该摊牌的时候。
和容津岸的纠缠。
但事与愿违,一连数日,杳无音讯。
没有任何交代。
容津岸不见了。
第七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