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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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站在宫门前，封赤练习惯性地打了个榧子，韩卢很自然地从她视线之外的某个地方出现了。有时候她自己都会有点迷惑，是不是在不经意之间把这条狼青变成了神使，不然他何以恰到好处地隐藏和出现？

nbsp;nbsp;nbsp;nbsp;狼青迷茫地歪头，被自家主人彻底弄傻了，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担心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在陛下要出行的时候开小差。

nbsp;nbsp;nbsp;nbsp;他还傻着，封赤练却已经离开原地。在她踏入人群的那一刻，所有人好像都忽略了她的存在，那张脸变得模糊，身形好像无数摇曳着的艳丽纸灯映照出的影子。两边的商贩叫卖着，却谁也没想起来向她招徕生意。

nbsp;nbsp;nbsp;nbsp;她就这样无声而快速地向前走去，走向一个她很感兴趣的背影。满地鲜艳的灯光镀在那人后背上，好像桃花落了一只白鹤满背。

nbsp;nbsp;nbsp;nbsp;他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第49章nbsp;nbsp;对峙

nbsp;nbsp;nbsp;nbsp;“那里有放灯的地方，且待我去拿两盏灯回来。”

nbsp;nbsp;nbsp;nbsp;聂云间还被这个称呼纠缠着，一抬眼看到自家小圣人已经跑出去十数步。他立刻跟上去，冷不防忽然有人从缭乱的灯影中走来，手执一盏琉璃花灯走向封赤练。

nbsp;nbsp;nbsp;nbsp;青年披着一件暗蓝的大氅，里面的衣衫是很浅的云青色，手中琉璃花灯照在面上衣上，像是有一层浅金色的海浪在翻腾。杜玉颇微微抬眼，很诧异地望上封赤练的脸颊，随即微笑起来。

nbsp;nbsp;nbsp;nbsp;“呀，”他说，“何以良夜逢贵人呢。”她感到健康，她感到情绪的振奋，有某难以遏制的狂热和傲慢在胸腔中膨胀。

nbsp;nbsp;nbsp;nbsp;她的双眼似乎脱离身体而升入高空，城墙上下的士兵们抬起头，像是看到雨云的蚂蚁一样仰望她。

nbsp;nbsp;nbsp;nbsp;他们是凡人，是随时都可能死去，脆弱不堪的凡人。

nbsp;nbsp;nbsp;nbsp;可她不是，她是筑基的修士，是对于这个凡人世界来说神一样的存在，神需要在乎人吗？

nbsp;nbsp;nbsp;nbsp;人从不会在行走时低头看看蚂蚁怎样，如果她想，她现在就可以……

nbsp;nbsp;nbsp;nbsp;守在垛墙边的士兵掀翻爬上墙来的敌人，分神间瞥见身后的影子。

nbsp;nbsp;nbsp;nbsp;剧烈运动带来的氧气消耗让他眼前发黑，连带着看到的事物都带上重影。

nbsp;nbsp;nbsp;nbsp;他看见原本应该离他有一段距离的赤练先生就在他身后，某种不祥的，如同线虫一样的青灰色痕迹正从她的脖颈向颧骨爬动。

nbsp;nbsp;nbsp;nbsp;手心的温热一触即离，封赤练眸光猛地一沉，四周空气瞬间冰冷，甚至带上了刺骨寒意。

nbsp;nbsp;nbsp;nbsp;好，好得很，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赶着受刑罚，既然这是他想要的，她成全他！

nbsp;nbsp;nbsp;nbsp;封赤练坐在太师椅上，含怒闭上了眼。两人一坐一跪，新一轮的折磨已然来临。

nbsp;nbsp;nbsp;nbsp;这一次她并没有封住少年哑穴，在铁链剧烈撞击的哗啦声中，伴随着少年痛苦的嘶鸣和呻吟。

nbsp;nbsp;nbsp;nbsp;或高或低，或长或短，却没有丝毫间断，心脏像被猛地揪紧，她知道，少年这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或者理智去克制自己了。

nbsp;nbsp;nbsp;nbsp;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着，双目紧闭双眉却越蹙越深，这一次，她丝毫没有以往审问犯人那种畅快，反而心中一股气越憋越怒。

nbsp;nbsp;nbsp;nbsp;他这是在和她赌气！

nbsp;nbsp;nbsp;nbsp;看究竟是她先心软，还是他先坚持不住。

nbsp;nbsp;nbsp;nbsp;当年那个练功不利被爹娘说上一句都会跑到河边哭的小土豆，竟会变得像现在这般善于忍耐，她想起曾在他身上看到的道道伤痕，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但凡尝过蛊虫滋味的人，无一例外最后都会痛哭求饶，能自己主动第二次服下蛊虫的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个。

nbsp;nbsp;nbsp;nbsp;封赤练心底竟莫名地升出一股诡异的自豪，这是她的土豆，是她一手养大的土豆，她恨他欺她瞒她，却也欣慰于他不仅活着，还变得这般出色。

nbsp;nbsp;nbsp;nbsp;直到耳边少年的喘息和呻吟越来越弱——

nbsp;nbsp;nbsp;nbsp;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她所有冷漠暴戾尽皆一滞。

nbsp;nbsp;nbsp;nbsp;少年头颅高高扬着，青筋爆起，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身侧，修长的身躯因为疼痛而形成一个漂亮的反弓，像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命运束缚的蝉茧。

nbsp;nbsp;nbsp;nbsp;聂云间已然痛的瞳孔涣散，无数细长的丝线同时刺入他的皮肤、肌肉、筋脉，一下一下地割肉、切肤，早已被冷汗浸湿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脉都在疼痛，他像是笼罩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寻不到丝毫光亮。

nbsp;nbsp;nbsp;nbsp;“郁小六！”封赤练猛地一声厉喝，在空旷的寒狱中隐隐有回声传来——

nbsp;nbsp;nbsp;nbsp;郁小六郁小六……

nbsp;nbsp;nbsp;nbsp;仿若跨越了时间，直击人内心最深处。

nbsp;nbsp;nbsp;nbsp;“阿姐……”聂云间艰难地抬起头，恍惚呢喃。

nbsp;nbsp;nbsp;nbsp;封赤练直直盯着少年颤着水气的目光，厉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我，不敢告诉我？”

nbsp;nbsp;nbsp;nbsp;“你到底有什么事情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吐露，更不敢倾诉人前？”

nbsp;nbsp;nbsp;nbsp;“你到底藏着什么事情，宁愿受此钻心之痛也要隐瞒！”

nbsp;nbsp;nbsp;nbsp;封赤练连声质问，一声高过一声，一声冷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