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听进去文康公主后面的话语,也无暇去想为什么公主会知道她的行踪,只颤抖着手去解系在树上的马绳,打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文康公主说了半日,见徐复祯半点不为所动,竟然还想一走了之,不由心头火起,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腕。
徐复祯挣脱不过,被迫与她对视。
文康公主一双锐利的眼眸里交织着恼怒与快意的光芒:“怎么,你还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相信有什么坚贞不移的狗屁爱情?男人是什么秉性,我比你清楚多了。你还不如跟着我,我帮你让他付出代价!”
不对,不对,霍巡不是那种人,他跟秦萧不一样。公主一定是想利用她报复霍巡罢了!
徐复祯用力挣开手腕上的钳制,公主那涂了蔻丹的指甲在她的皓腕上划下数道红痕。
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半个夜空,公主绶带下的那枚玉佩明晃晃地闪过徐复祯的眼睛——
徐复祯一时如遭雷击地定在原处:那枚玉佩,纵然她只拿在手上把玩过一次,可是绝对不会认错。
霍巡视若珍宝的玉佩,连她都不舍得给,怎么会出现在文康公主身上?
文康公主一看徐复祯那惊谔得无以复加的眼神便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
她顺着徐复祯的目光看向腰间的玉佩,顺手解了下来勾在指尖。
系着玄色丝绦的羊脂白玉颤颤地悬在鲜红的指甲上晃荡,重锤似的,一下一下地重击着徐复祯仓惶的内心。
文康公主轻蔑地说道:“怎么,你想要这个?这样的佩饰,不知道多少男人排着队送我。想要的话,赏给你好了。”
说罢,素手一扬,那莹润流光的白玉佩划了道弧线,坠进雨水冲刷出来的泥潭里。
她施施然转了个身,款步走向马车,口中还悠悠哼着一句戏词:“惟应和你悄语低言,海誓山盟——”
徐复祯怔怔看着那陷在泥地里的玉佩,仿佛被抽走全身的力气,颓然跪在地上。
水红色丝织绸缎的衣裙沾上雨水泥点,如同开败的落英,徒然地与泥潭混在一处,了无生气。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玉佩上的泥浆,刚露出一点洁润的光泽,立刻又附上了溅起的泥点。
这是他父亲所赠,最落魄的时候都没有放弃的玉佩啊!
霍巡那么看重的东西,要是他不愿意,文康公主怎么可能拿到手?
徐复祯不顾泥水脏污,伸手去拨拉那枚玉佩。
延龄眉寿纹样上沾满了泥水,她用袖子用力地擦干净,看着它逐渐恢复了原貌,心中却漫涌上无穷无尽的悲切。
她想起他的温言细语,想起他永远带着笑意的唇角,想起那温柔又霸道的索吻,想起他的许诺,想起他怀抱里那清冽好闻的气息。
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可是好像已经很远很远了。
他把他珍而重之的玉佩这么轻易地献给文康公主,就像公主随意地丢弃这枚玉佩一样,把她珍而重之的真心随意地踩进了泥潭里。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徐复祯双手笼着那枚冰凉的玉,抵在额头失声哭了起来。
她想起第一次在公主府见到他,他对那回廊环绕的府邸熟门熟路;
他要卫队,公主二话不说就借给他;
入夜时分,公主辇驾还随意登临他的宅邸;
这次进京,他跟她再无亲密举止,连她主动献吻都避开了,他是为了公主避嫌么?
他跟公主,难道真的……
既然荐了公主的枕席,又为什么要来招惹她呢?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在秦萧那里赢下一城罢了?
不然她有什么值得他动心的地方?
他那么多谋善断的一个人,即使从云端跌到泥潭,也有能力重回云巅;
而她,一辈子困囿在后宅,被一个男人伤透了心。重活一世,竟还妄想让另一个男人领着改写命运。
她傻得这样可笑,他怎么会看上她呢。
戏本里虚构出来的情不知所起,是给未识情爱的少女罗织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