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复祯犹豫了。
又恐怕霍巡原本不准备回来,得了她的信才特意回来一趟,要是没见着人,岂不是白耽误了他?
她既然出来这一趟,跟秦萧把脸都撕破了,回去还有好大麻烦要收拾,倒还不如在这里多等那么一个半个时辰。
打定主意,她便耐住性子等着。站得累了,便用后背抵着白墙,仰头看渐渐昏暝的天色。
暮色沉沉,雨却越来越大了,雨水冲刷着香樟树上密密层叠的叶子,漏下来的雨滴打在油纸伞上,打得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霍巡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就算他回不来,也该打发个人过来跟她说才是。他怎么舍得真让她苦等到戌时?
徐复祯望着茫茫夜色下迷蒙的雨幕,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第69章惊闻(一更)他是我的裙下之臣,你不……
“嗒,嗒,嗒……”
马蹄的声音在青石板上响起,徐复祯心下一喜,探身望去,眼里的笑意却一凝。
来的是一驾敞阔的紫檀木马车,朱漆华盖上缀着金线织的流苏,帷幔两侧悬着金铃,正随着马车的驶动发出悦耳的鸣佩之声。
霍巡不会用这么张扬华丽的车驾。念头转过,徐复祯已经认出文康公主府的徽识。
她心里沉了沉,文康公主过来干什么?
一个穿着绣暗云纹白衫的仆从撑着伞,将马车上的文康公主扶了下来。
她穿得很正式,佩绶悬珠,一身玄青色绣雉鸡九叠翟衣的公主朝服,
像是刚从朝会下来,未及更衣便直奔此地。
徐复祯直觉公主是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文康公主见了樟树下的徐复祯,半分意外也无,施施然上前,森然凝视着她。
对门廊下的灯笼照在公主的脸上。
她本就生得艳丽,又画了浓妆,可是此刻面色阴沉,昏黄烛光的照耀下,简直如玉面罗刹般来者不善。
不说换作旁人,便是几个月前的徐复祯见了,恐怕也要心生畏惧。
不过如今的徐复祯倒没了那么多畏首畏尾的顾忌。
她跟霍巡的事已经被秦萧知道了,再多一个公主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她也无求于公主。
再者,通过与公主的这几次接触,徐复祯对她已没有最初的那种敬畏了。
徐复祯撑着伞上前,朝着文康公主施了一礼。
她没等到霍巡,心下正郁闷,那礼数虽挑不出差错,可落在文康公主眼里分明有了一丝敷衍的意味——
她冷觑着徐复祯,一想到自己等会儿要说的话,阴沉的脸色里浮起几分快意:“看来徐姑娘没有等到情郎呢。”
她说话直白,徐复祯只作听不出文康公主话语里的讥讽,低眉垂目道:“这似乎与公主无关吧。”
“无关?”文康公主注意到她的戒备,冷笑道:“是与我无关。只不过看在你在歧州舒州给我挣下好名声的份上,不忍心见你受到霍巡的蒙骗,特意冒雨来告知一声。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欢迎?”
徐复祯狐疑地隔着雨幕望着她。
蒙骗?霍巡能蒙骗她什么?
文康公主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象牙,她又要使什么坏招?
徐复祯心中戒备更甚,想起霍巡说过不要跟文康公主和周家走得太近。看来在刚下雨时她应该先回侯府去的。
文康公主自顾笑道:“他是我的裙下之臣,你不知道吗?原先他要与你厮混,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日的大朝会,他把我给耍了,我忙前忙后为成王做了嫁衣!如今他跟成王拿着钦差的印信溜之大吉,我也没什么好帮他遮掩的了!”
徐复祯听到“裙下之臣”的时候脑子便“轰”地一声,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涌进了大脑,又凝结成像数千根针刺向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背叛……这是她的心结所在,几乎成了重生一世的梦魇。
幸而她理智尚存,压制住了本能的栖惶:
霍巡那么矜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向公主自荐枕席?定然是文康公主在朝会上被他摆了一道,恼羞成怒之下故意跟她说这些话罢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钟情你?他在秦萧门下郁郁不得志,想把你夺过来报复秦萧罢了。等你真的跟秦萧解了婚约,他就会弃你如敝履。我从八岁就认识他,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