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一生就这么糊涂着过了。
偏偏造化弄人,她不再是什么大家主母,老头子和儿子也不再是什么清贵文臣。
一场流放,让她看清了太多。
眼下,长公主明显要重用有才有德的女子,不会偏颇男子半分。
老头子和儿子却还看不清,还以为是从前在京城,还以为男子只要有点才学就会被人高看。
又或者,他们不肯承认自己会有不如女子的这一天。
周老夫人步履沉了沉,说出这等无异于跟老头子和儿子决裂的话,她心里也不好受,可再不好受,她也不能跟着糊涂。
如今,周家已经落寞,她不能再让女儿和孙女蒙尘。
周家的仆役们见老夫人就这么走了,一时也慌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
隐约地,他们仿佛看到眼前有两条路,要么忠心于周老御史父子,要么忠心于老夫人和少夫人。
这时,一个年轻的仆役抬起了脚。
那一晚,曾对周祁山生疑的年轻仆役便是他。
周管家登时扯住了他的袖子:“五儿!”
周五缓缓摇头,坚定地掰开爹爹的手,大步朝周老夫人追去。
他比大家看得更远一些,忠于周家父子,他便永远只是周家的仆役,就只是忠于周家。
可忠于老夫人和少夫人,就等于是在效忠于殿下,等于未来有无限的可能。
眼看着周五跑远,其余仆役看向周老御史的目光更频繁了。
周五一路冲到叶雪尽面前,跪下就拜:“属下周五愿效忠殿下。”紧接着,他又挪了挪腿,朝着齐明烟也是一拜,“周五愿效忠少夫人和老夫人。”
叶雪尽没有作声,只看了齐明烟一眼。
“起来回话。”齐明烟看着周五,平静问道:“你可知此举乃是背主。”
周五刚站起来便又跪了下去,瞪大眼睛道:“少夫人,我…我不是,周家落难,我不曾为自己打算过,且誓死追随,一路护送周家流放到羊州,已然全了忠心,眼下,我想为自己拼一回。”
齐明烟缓缓笑了:“我已与周祁山和离,往后唤我军师便是。”
周五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哎,军师。”
一旁,周老夫人看着还在原地不动的父子俩,心头沉到了谷底。
连周五都能看清的事,老头子和儿子却不睁开眼看一看。
正因如此,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往后的周家,能指望的只有女儿和孙女了。
有她看着小月,有明烟帮衬着小盈儿,未来总不会太差。
思及此,周老夫人面露愧色,也跪了下去:“殿下,老身惭愧。”
这一趟是白跑了。
叶雪尽却并不失望,反而去扶周老夫人,温声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您已经做得够好了。”
有些话,她不适合说,比如在周家人中挑选愿意一心效忠于她的人。
有时候,一个明白人,胜过十个糊涂鬼。
若是寻常,她自是希望周家所有人都效忠。
但现在有驸马相助,有那些神仙手段,她留在身边用的人便只在精,不在多。
叶雪尽扶起周老夫人后,看向周五:“周五,你上前来。”
“是。”周五声音响亮。
叶雪尽不紧不慢地吩咐道:“本宫命你,把你方才心里所想的话去跟那些矿丁们复述一遍,一遍即可,无人随你回来也无妨。”
矿丁们的处境只比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难民好一点,若是有心,聪明人懂得该怎么抓住机会。
她向来不吝给别人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就要看自身了。
云池看得有些不解,造反不需要人手吗,她怎么觉得叶雪尽根本不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