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坐在榻边。她喝多了酒,下午又睡得沉,醒来觉得晕眩,抬手按揉着眉心。
回返的脚步声走近了。荀玄微站在她身前。
“无需被听到的那句吓到。平卢王现今是拔了牙的猛兽,看起来凶狠,实则处境狼狈,空顶着个王爵,手里无权也无兵,连宣城王都不如。一两日内给你阿娘设立衣冠冢,当日便?去豫北。你离京之后,便?不必再?管这里的事。”
“我不怕。”阮朝汐坐在卧榻上,仰起头?望着对面的郎君。她隐约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京城里是不是要有大变动?了?”
“京城何时安稳过?”荀玄微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再?搅乱点。天晚了,你回去青台巷歇着。给你阿娘立衣冠冢的地方定了,你母亲下午遣人来说选了城外的山头?,要起个大早赶过去。”
阮朝汐摇摇晃晃地起身欲走,走出几步,恍惚地停了停。她似乎忘了什么事。
她抬手,抚摸过自己的嘴唇。
嘴角有些异样感觉。嫣红的舌尖碰触那处,并没有破皮,但确实刺痛。
身边传来注视的目光。她一转头?,那道目光便?从她唇边转开了,荀玄微提了灯,若无其事引她往后门?去。
脚步踩过庭院里的白沙,发出细碎声响。
半醉半醒间的画面片段,头?顶的绿荫,缝隙洒下的阳光,安静庭院里放肆的吻,主?动?搂上去的手臂……
仿佛漫天星辰卷入旋涡,不怎么像是世间真实,倒像是迷乱梦境。
她走出两步,怀疑地瞥一眼身边神色如常的人。喝多了酒,竟做了荒唐春梦?
脚步停下,她攥住自己的长裙,试探着抖了抖裙摆。
散乱的雪白细沙窸窸窣窣地从各处掉下。
“……”
阮朝汐盯着自己沾满了细沙的乱糟糟的长裙,再?次怀疑地瞥过身侧一派从容的人。
荀玄微不动?声色地停步等她。
心里的怀疑越来越大,阮朝汐抬手又去抚摸自己的唇角。
……肿了。
脑海里轰然作响,午后酒后的荒唐,她桩桩件件地想起来大半。
倏然抬手去怀里摸,果然摸出一条白绡纱。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如何凑近过去,一根根地吹干净了白绡纱上沾染的兔儿毛。
薄薄的两层绡纱下,被蒙住的眼睫细微颤动?,想避让开时,自己说——“不许动?。”
荀玄微的眼里带了不明显的笑?意。
阮朝汐耳尖微微发红,表面沉着地把白绡纱收进袖中,不作声地走去门?边。
即将出去时,冷静地分辩说,“下午我喝醉了。”
“看得出喝醉了。”荀玄微噙着笑?,引她看他?凌乱的衣襟。
“攥了整个下午不放。直到娟娘来了,才不得不用力掰开。喏,抹了我一身的兔儿毛。”
阮朝汐装作没听见,边往前行边抖动?裙摆,抖掉身上的细沙。
长裙的裙摆处以缠枝刺绣滚边,走到门?边时,裙摆夹藏的细沙好容易抖落干净了。
荀玄微等候在旁,耐心等她打理妥当,抬手要开门?栓。
阮朝汐把他?的手拨开了。
“醉得忘了。”她再?次分辩道,“只?记得零零散散的片段。关键处都忘了个干净。”
“忘了也无妨。”荀玄微体贴地说,“喝多了酒,下午又睡了长觉,本就容易忘事。”
说着开门?栓,阮朝汐又把他?的手拨开了。
“怎么了?”荀玄微停了动?作,仔细看她的神色,心里忽然若有所悟。
手掌反握过去,覆盖着薄茧的掌心将面前纤长的手指握住。
“你觉得……关键处忘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