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汹涌,难以遏止的探究冲动?涌上心头?,她抬手摘去了他?的白绡纱,仔细打量——他?此刻的眼睛,究竟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形状漂亮的丹凤眸子,眼尾上挑得并不明显,带着笑?意时显得温和。
眼前的这双眸子未如她所想地闭起。
他?凝视着面前的她,眸光深邃如海底,又似乎漫天星辰都倒映其中。
阮朝汐跪坐在他?面前,同样近距离地凝望着。
心里想着,他?为何不闭眼?是不是因为她的距离还?不够近?
她试探地往前缓缓倾身几寸,他?依旧未闭眼。距离过于近了,仿佛可以凝望到星辰深处的旋涡。
旋涡忽然逼近了。
就在她未反应过来时,一个炽吻已经落在了她唇上。
——
刹那间时光停滞,乾坤倒转,所有的人和事被抛掷在脑后。
梅酒的甜香交织成网,包裹住了网里的鱼儿。
白沙后院里静悄悄的,四下里静谧无人。
一只?兔儿蹦蹦跳跳地踩过满地白沙,跑去了角落里。
阮朝汐时而感觉自己醉了,时而人却又清醒着。视线里出现了头?顶新?栽不久的梧桐细枝,细碎的春日阳光从细枝间洒到她脸上。
她半阖了眼。半醉半醒间,不知自己如何竟坐在了他?身上,她只?知道自己仰着脸,迎合着轻吻,手臂拥了上去。
这一觉午睡,睡得漫长。
迷迷糊糊睁眼时,天色昏沉,几乎到了晚上。廊下亮起了灯火。
阮朝汐对着满眼的雪色白沙,恍惚了一瞬。
身上盖住薄毯,她此刻睡在东边廊下的紫绫卧榻上。对面西边的长案处,荀玄微正和访客对坐,手边放着两杯清茶。
访客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女郎,身在清静少?人的后院,居然还?带着遮掩形貌的幕篱,在荀玄微的面前也未摘下,两人对坐说话,微风传来了谈话尾音。
“……听说那位圈禁王府的禁令解了?如何解的?”
“……龙体不适,宫里原本并无人召府里那位去,他?打听了消息,自己跑去王府门?边,每日早晚扒门?哀哀地哭一场。消息传进宫里,感动?了天子,当晚封堵王府的禁卫便?撤了。他?最近夜夜去宫里侍疾,妾今晚才得空出来面见郎君。”
“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何事让你冒险过来回禀?”
阮朝汐的视线停驻在来客的身上。形貌声音似曾相识,她想起了一位故人。
“妾今晚有要事。府里那位两日前才解了禁足,王府访客早晚不断,整日除了入宫侍疾就是入密室对谈。妾旁敲侧击了整日,一无所获。直到昨夜灌醉了他?,才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极含糊的呓语。但那句话含义难测,妾必须尽快过来回禀。”
访客回身看了眼阮朝汐的方向,声线隐约忧虑,复述了听来的那句原话:
“荀氏有美人。本王究竟是……献去宫里,还?是献给东宫?”
阮朝汐瞬间清醒了,从卧榻坐起身。
荀玄微的眼角余光始终一部分留在她这处,立刻便?察觉了动?静。“你醒了?”
“嗯。”阮朝汐的视线停驻在来客的身上。“娟娘子?”
对面的访客应声回身。
下一刻,她摘下幕篱,冲着阮朝汐嫣然一笑?。灯火下映出清丽柔美的眉眼。
果然是她。平卢王回返京城,她也跟随平卢王入了王府。
娟娘的露面极短暂,幕篱很快又戴上了。
“宫里的病情据说不大好,府里那位这几日忙着入宫侍疾,听他?的意思又未拿定主?意,一时半会地顾不上这边。但他?既然起了歹毒心思,阿般不能再?久留京城了。”
荀玄微的嗓音里带了淡淡的讥诮。
“献去宫里,还?是献给东宫?是个好难题。他?费尽了心机绝处逢生,一步也不能走错,碰到这个绝大的难题,十天半个月都拿不定主?意。时间足够了。”
随即起身,“娟娘,多谢你告知。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一两日内送她走。你不宜久留,回去罢。”
娟娘起身行礼,跟随在白蝉身后,从后门?袅袅婷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