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是强者。
我在?舱门口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离3月14日只有二十二天了,再不往澳门赶,就有点来不及了。
离开澳门之?前,我做了一些安排,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回去。
我甚至想好了,如果四爷不同意,就软磨硬泡,讹着他陪我一起去。
有他在?,和哈利会面可能会比较危险——不过真到那时候,白光一闪就走了,就算他布下天罗地网也拦不住我。
没想到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才靠岸,就收到京中来信,德妃病重,召他立即回京。
为了赶时间,他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舍不得我吃苦,所以?安排我乘船慢慢往回走。
倒省了我主动开口,更?省得我绞尽脑汁骗他。
只是这离别来的如此?突兀,竟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送他到了官道,我还懵着。
他神情凝重,拉着我迟迟不舍得放开,絮絮叨叨嘱咐了很多,我都没太?听清,只盯着他看?。
可不知怎地,越看?越模糊。
“好好戴着,这辈子都不许摘。”他亲了亲我无名指上的戒指,故作轻松地展颜一笑,“别送了,快回去收拾收拾吧!我吩咐过了,刁锋明日就能整装出发,最多一个半月,你就能到北京。我在?圆明园等你!”
等他跨上马,我才蓦地反应过来,这一别不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一辈子。
往后?我可以?从史书上看?他,去帝陵悼念他,可他寻遍天下,也不可能找得到我了。
‘我天天到送走你的地方,盼能时光倒流,阻止那时的我。要是我再坚持一下,何必受这焚心蚀骨的相思苦。’上次我从澳门回来,他如是说。
福州离北京几千里,以?后?他该去哪里懊悔呢?
此?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做多么残忍的事儿,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脱口道:“我舍不得你!”
他牙关绷得极紧,眉头也紧紧皱着,俯身抱住我,声音低沉:“以?后?咱们携手共进退,再不分开!”
而我能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福州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早,满目新绿。
可在?他走后?,这个世界在?我眼里逐渐成了泛黄的纸页。鲜活的人,也都成了行走的文字。
这一夜,我一秒都没睡着。
回忆着这三年多在?我生活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康熙,宜妃,瓜尔佳叶兰,阿克敦,高忠,满柱,满月,赵嬷嬷,方铭,严三思,靳驰,十三爷,居生,郎世宁,十四爷……
好像应该和每个人都告个别,可仔细想想,和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并不曾留下什么遗憾,亏欠的则无法偿还。不如不说。
从我的时间维度看?,他们都已经是过去式了。记忆终将黯淡。
直到出了屋门,仰望星空,我忽然?发现有三个东西,可以?打败时间,亘古长存。
一是头顶的射手座星云。
二是四爷给我的翡翠项链。
三是廖二给我的钻石疙瘩。
1716年2月23日康熙五十五年正月二十四日晴
昨夜晓玲已为我打包好,只等码头送来启航的信号,就可以?出发了。
一早,福建巡抚、代理水师提督许均派人将我请到前面班房,笑眯眯地和我说,准备了很多茉莉花茶,已经着人运到‘平远号’上。
我这才告诉他:“许大人,麻烦你通知刁总兵,暂缓启航。我要先?随葡萄牙海军去趟澳门。”
不管是作为大清的官员,还是作为四爷的爱人,我想出海关并不容易。悄悄逃走更?是不可能。
而水师官兵唯军令是从,一旦上了平远号,去往哪个方向就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
我只能正大光明地走。
“去澳门?”许均笑呵呵道:“秋大人巾帼不让须眉,一人借来两国?海军,还缴获了关键情报,为剿灭黑旗帮立下汗马功劳,本官敬佩万分。”
他抱了抱拳,接着又?道:“黑旗帮既灭,林欢身死?,邓三脚也已招安,大海盗联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澳门的事儿不难解决,雍亲王已经交代给本官,秋大人只管放心回京。昨日王爷特意嘱托本官,今日必要将你亲自送上‘平远号’。”
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