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对?您来说不?是更?有?利吗?”蕾娅又问。
“我?是讨厌你骗我?,但我?既然答应了卡罗尔不?会?杀你,那就不?会?食言。况且,我?本来就没有?想过要对?你下手,那是个意外。”克里斯坦夫人说道,“就算你真的会?死,蕾娅,怎么死都行,但被人当作女巫而处死,的确是一种极其痛苦又毫无自尊的死法。同为女人,我?不?希望如此。”
听着?这些话,再加上她从未见?过的来自克里斯坦家真挚的眼神,蕾娅竟对?这位夫人产生了敬佩之情。她手中掌握着?极大的权力,她把它用得既极致又隐蔽。
“谢谢您,夫人。”蕾娅说道,“谢谢您满足我?的好奇心?,还能让我?活着?去品味您说过的话。如果还能再见?到您,我?会?怀着?最大的敬畏之心?。”
“你还是企盼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吧,小姑娘。”克里斯坦夫人像是在道别,“回家去吧,蕾娅,但不?要被故土的炽情麻痹了头脑,毕竟那些温度可能并?非来自滚烫的人心?,还有?可能来自脚下的木柴与火焰。”
第94章
在?回程途中,蕾娅一行人来到一家小旅馆歇息。
本来是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到下一个镇子去落脚的,可丹尼不知道怎么回事,竟吃坏了肚子,从早到晚嚷嚷着不舒服。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许多次,既耽误了时间,也让蕾娅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也想和丹尼一道在路边畅快地呕吐。
这家旅馆远离村镇,整条路上唯此一家。而且说是旅馆,其实是家路边酒馆,只是提供几间空房给醉酒难行的客人居住而已。蕾娅他们来得凑巧,店里刚送出去一波醉鬼,正?是最清闲的时候,一个来讨酒喝的客人都没有。
酒馆的老板是洛斯夫人。她的酒馆不似平常蕾娅见过?的那?些,桌子贴着桌子,总是黑灯瞎火的,走几步路就要踩几只脚,还?美其名曰“氛围”。她的这家酒馆灯火通明?,简朴温馨,空气中时常弥漫着麦芽和奶酪的香气,更像是一家烘焙屋。
光线最好的壁炉边坐着一位老妇人。她的腿上盖着一条毛毯,手里正?在?编织着一条过?冬用的棕色围巾。她眼睛眨得很快,也格外用力?,似乎是想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但困意席卷如山倒,当瞌睡虫在?她眼前?乱飞时,针线活便?从她手上滑落下去,堆叠在?她的腿上,她也点着头打起瞌睡来。
丹尼一进门来就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而夫人一眼就瞧出他的意图,笑嘻嘻地?在?柜台后面招呼道:“别找了,先生,我就是这里的老板,这家的男人都死光啦!”
“我要一杯麦芽酒。”丹尼把自?己的箱子拖到脚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吐成那?个样子,怎么还?要喝酒?”蕾娅有些责怪地?问道。这一整天,她已经被丹尼折磨地?身心俱疲。
“不喝酒更难受了。”丹尼委屈地?说道,“求你了,蕾娅,我觉得我快要停止呼吸了。你不让我喝,那?么你就把我的尸体?带回马勒斯顿,交给我父亲吧。哦!记得在?我的墓碑上写下:因缺少一杯麦芽酒而死去。”
“那?我再给各位上一份软蛋糕吧,这样酒喝下去也不会太难受。”洛斯夫人热情地?说道。
望着丹尼祈求的眼神?,蕾娅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但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和丹尼争论了。
洛斯夫人去往后厨,给他们取蛋糕和酒。中途,她还?蹑手蹑脚地?来到老妇人身边,将她手中尖锐的钩针和毛线团挪走,还?把她腿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又轻轻摸了摸她的白发。
蕾娅他们刚坐下,一个小男孩便?从柜台后面灵敏地?窜了出来,给他们擦起桌子。而他们刚才之所以没?有看见他,是因为他还?没?有柜台高。
“这是盖伊,给我帮忙的小伙计。”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握着啤酒杯的洛斯夫人走过?来介绍道。
“我叫盖伊,随时为您效劳。”小男孩鞠了一躬,说起话来一字一顿,就像一个刚刚装上语言系统,还?不太适应的机器人。
“盖伊,帮客人把行李搬进房间里去吧。”洛斯夫人将酒和蛋糕放在?桌上,对小盖伊说道。
“好的,夫人。”小盖伊答应道。
只见他伸手就要去拿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蕾娅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脚步,正?要去帮忙,结果小盖伊人看着不大,力?气却不小。他弯下的腰挺起来,把箱子稳稳抱在?怀里。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就侧着身子上楼,就像一只负重的小螃蟹。
约瑟芬也加入了搬行李的队伍。她总是坚定而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半秒都不懈怠。
“你不吃点东西吗?”洛斯夫人看着扛起两个重物?正?要离开的约瑟芬,担忧地?说道。
约瑟芬则第一时间望向蕾娅,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吃点东西吧,”蕾娅了然于心地?说道,“肚子饿要吃东西这事儿用不着非得我点头啦。”
约瑟芬轻轻“嗯”了一声,说搬完行李就来。
替蕾娅放好行李后,约瑟芬便?去后院整理马车,给马儿喂草,走时还?不忘带走她的软蛋糕。
一杯酒下肚,丹尼还?是赖着不肯上楼休息,蕾娅便?不再管他,一个人去往自?己的房间。
蕾娅住在?一楼,房间并?不大,甚至连个像样的书?桌都没?有,好在?干净整洁,让人不至于睡在?病菌之上。床边的一扇圆窗通往后院,但蕾娅决定不打开那?扇窗户,因为马粪的味道实在?太过?浓郁。
蕾娅困得睁不开眼,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她睡得并?不熟,刚有要做梦的迹象,就被两声交织的马鸣惊醒。醒来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和四肢,确认它们都还?完好无损,她才心有余悸地?将窗子打开了一条缝。
通过?那?条缝隙,蕾娅找到了马厩。马厩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带来的两匹马。而陪伴着那?两匹马的,是约瑟芬。只是她现在?没?有在?给它们喂食或是梳毛。而是在?马厩的深处,俯身忙碌着。
蕾娅瞧见两条绳索状的东西时不时从她的手边掉出来。
“约瑟芬!”蕾娅左右张望,低声喊道,生怕引来周围人的骂声。
可约瑟芬还?在?专心地?打着结,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嘿!约瑟芬!”蕾娅试着提高了一些音量。
这次约瑟芬听见了。她肩膀微微一颤,转过?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见只有蕾娅一个人的脑袋从房间里探出来,她才放下心,往蕾娅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