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品种花期很早,上头开满了花朵,原先应当是娇艳的玫红,又因成熟过早花瓣逐渐随着时?间朝外渐变出?雪白,每一朵花都如同精雕细琢的白玉,像是春神涂上了嫣红的胭脂。
一只蝴蝶在花间游走,后来?飞飞停停落在薛闻端着漆红托盘的手指骨节间。
她停了一下,因为这个?触感,和蝶翼舞动时?候的翩跹。
身后的姜遥忽的开口,惊扰了本就拥有一片花丛的蝴蝶:“你说,庄生晓梦迷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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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究竟是庄子梦到蝴蝶,还是蝴蝶梦到庄子呢?”
一路有人?行礼,有人?遥遥避开,等薛闻到了花厅的时?候淮阴侯不知?怎的已经离开。
秦昭明?对面除了乔承东外,坐着一位深情平和、蓄发发白的长者?,和姜遥一样,他?的头上也带着一支从前至后穿过的玉簪。
他?正闭目养神,听着薛闻过来?的动静骤然睁开眼?睛,而后眼?神似鹰敏捷,而后勾勒一个?笑,起身行礼:“这位便是薛姑娘吧?”
“托姑娘的福,方才能见到殿下。”
秦昭明?见薛闻过来?之时?便想要接过她手里托盘,被薛闻别过身拒绝了,脸上喜怒于形的闷闷不乐。
薛闻自己?将托盘内带来?的茶点放置在每个?人?面前,对着眼?前这位老人?的热切也只略微点了个?头。
一旁的乔承东不解其意,只以为是她不认识,便赶紧站起身来?解释道:“薛姑娘,你可知?晓这是谁?”
“这可是齐国公?之子,当朝吏部尚书、太子太师,京兆郑家如今的当家人?——”
“见过郑公?。”
薛闻平静的坐下,跟在她身后的姜遥早就悄悄离开,视线落在石桌上,被乔承东焦急介绍的老人?郑云起拥有一双不合乎他?表面平静的手。
这双手干枯、细长、骨节突出?,存在感极强。
她没有见过这位老者?,但京兆郑家在诸多世家之中皆由影子,更何况上辈子,她的婆母、沈今川的那位嫡母郑丽珍,便是眼?前之人?的女儿。
而她的嫡母,一项以出?身京兆郑家为豪的郑丽琪,要称他?一声“族叔”。
薛闻直到现在才能见到这位面色和煦、手腕铁血的掌门人?,但实际上,她从前的生活一直笼罩在他?掌控的暗影之下。
但这位长者?,在父亲齐国公?离世之后,未曾接任族长,依旧称为宗子,连世袭国公?之位都上奏告罪,认自己?无父亲之能,不配继承爵位。
虽然那时?候薛闻还是蒙昧孩童,但现在觉得当时?定有勋贵之家骂郑云起不是东西。
但后来?的结果,让这位老人?不仅因为在永昶帝继位之时?有远见,让自己?加官进爵,加封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
为郑家寻到一位可继续保五十年荣耀的继承者?,还将京兆郑家的名望推到最高处。
薛闻上辈子快要结束时?,郑云起本人?早就随着秦昭明?的对世家的举措而急流勇退,但他?的后继者?还在,他?的嫡系未曾伤筋动骨。
交出?来?的东西,甚至是“自愿”。
京兆郑家经历了一个?王朝的颠沛,重新成为第一世家。
面对这样一个?人?,薛闻虽然表面平静,但神态上倒是十分紧绷,颇有一种课业交由师傅验收的紧张。
惹得一旁的秦昭明?从暗戳戳的不满,到直接用完好无损的那双手拉住她的手。
——这一次薛闻没有躲开。
让他?神色稍霁,转而尝了一下薛闻带过来?的糕点,是寻常东宫白案做出?的口味,却格外的甜,正好让他?欣喜的甜。
——她心里有他?。
于是本是占有欲、宣誓主?权的手变成了交织在一起的缠绵悱恻,变成了支撑薛闻自信的力量。
在秦昭明?看来?,权力滋生地位,力量滋生权力。
在皇室子嗣中无人?能够比拟他?的存在之时?,郑云起就不可能放过一个?聪明?的、有数的、一视同仁的帝王,而去追随有外戚把持,脑子都还没有发育健全的皇子。
“世家流传多年,全然是因为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也正是因为这些少?数人?把持着财产、特权,世家才能流传千年。”
郑云起没有说话,他?含笑看着眼?前这个?还有些稚嫩的小辈,甚至神色上给予鼓励,因为他?本就不是拘泥于祖宗家法之人?,甚至郑家上一任族长也不是。
——前朝末期皇帝开始压制世家,首当其冲的便是京兆郑家,而京兆郑家扭头第一个?分家,宗子郑云起和书籍全部出?现在当时?还只是“叛臣”的太祖皇帝麾下。
可偏偏郑家在事成之后,不嫁女不尚公?主?,连爵位都不要,低调的不像从前的京兆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