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她这样轻,这样不带芥蒂地同他说话。
好像他还是当初的常渊。
无数次在梦中梦到的场景今日重现,美好得让他甚至感受到了几分不真实。如果不是身上的疼痛与她因为害怕,嗓音中的那一点点颤意的话。
“有水声。”
祁长渊没了视力,耳力却仍旧顶用,侧过头凝神细听,“在前面不远,应当有条小溪。”
姜馥莹打起精神,“有水源就好,能找到水源,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
骆家村,包括整个安平县都依赖着一条长长的河流。其支流不少,但如今又冷又阴,没有食物充饥,有干净的水源也不错。
两人的掌心在黑暗中紧紧相贴,祁长渊跟在她的身后,她的气息就这样毫无阻碍地与他靠近,若有难行的路,她还会捏一捏他的掌心提醒。
两人走得不快,声音也轻缓,不敢高声语只怕惹来了那些人。祁长渊鼎盛时期,那些人或许不在话下,但如今他正虚弱,只怕难以抵御。
不知走了多久,姜馥莹手心发着汗,感觉相贴的掌心隐隐发热。
她一愣,停住脚步,转身探向男人的额头。
祁长渊比她高上许多,此处又不是平地,多有阻碍,姜馥莹几乎是攀附着他的胳膊,半踮起脚尖半靠着他的身子,将手贴向他的额头。
大老爷放下茶杯,皱着眉头,“小辈在,沉稳些。”
徐清越不曾被两位长辈正色以待,自也不恼,主动道:“大伯今日唤侄儿前来,有何要事?”
“此事……说来也简单。”
大老爷清了清嗓,忽地觉得对小辈说这样的话有些没脸,但还是道:“你身边那个医女,伺候得如何?”
“姜娘子很好,很是尽心。侄儿的腿能慢慢有直觉,便都是她的功劳。”
徐清越微微颔首,姿态恭敬。
大老爷还算满意他的态度,“嗯”了一声,“我瞧着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倒也还得体……虽说那日宴席之上摔了茶杯,但好好教养一番,应当也不差。”
他顿了顿,“世子对她似乎很是青睐……此事,你是否知晓?”
徐清越抬首,看向大老爷。
“大伯……”
“她原先是个农女罢?去伺候世子,日后无论能否跟着回京,也都是她的造化。”
徐清越按着轮椅的扶手,微微瞠目:“大伯,她并非我徐家奴仆,乃是堂堂正正签了契书聘请来的医者……如何能这样作践她?”
“作践?能去伺候世子,如何能叫作践?”
二老爷也明白了些,冷哼开口:“那是福气!”
“什么福气!”徐清越第一次对长辈这样高声,“大伯二伯做决定之前,不曾过问她本人的意见么?”
“愿意有愿意的做法,不愿意也有不愿意的做法……小五,你这模样,该不会是你……”
“老二。”
“小五说的也有理,”大老爷蹙起眉头,“是该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大伯……”
“小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我思及是你身边的人,才叫来问问你的意见。此事是委屈你了,你若喜欢,日后大伯为你再寻一个更……”
“大伯。”
徐清越闭上双眸,又再度睁开。
他微微正色,方才的那丝不满掩藏在眸中。
“大伯要将人送给世子,总得先查查身份、家世。若送去世子身边出了问题,咱们徐家可担待不起。”
徐清越轻声开口,好似换了个人。
“姜娘子的医术乃是家学,姜家先父曾经也是大夫,在雁城也算是有名的,”徐清越摩挲着扶手上的木头珠子,“不可随意辱没了人
“你……”
眼前之人显然半点没有听进去她方才说了什么。她也不知他怎的这样悲观,唇角拉得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