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她的意图,就这么明显?
阿姝看懂了她的眼神,笑道:“同为女人,那些臭男人不懂我还不懂吗?”
瞧着一个比她小许多的娘子一口一个“女人”,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可笑,像是孩子装作大人语气。姜馥莹笑了笑,还想挣扎一番,道:“怎么这么说?”
“姜娘子能瞒过他人,却瞒不过我。我与娘子朝夕相处这样久,也算是知晓娘子是个什么性子,起初没反应过来便罢了,若是此时还傻乎乎地听了娘子的话,这才是真真的蠢人!”
阿姝道:“反正在此处一辈子也当不上黑骑卫,还不如另择他处嘛。只要姜娘子给钱,我愿意保护娘子平安。”
“你……”姜馥莹震惊。
“娘子不是有身孕了么,”阿姝咧开嘴,“一人在外本就危险,两人结伴,以后我帮你奶娃娃呀。”
祁长渊看向她:“记载很是模糊,也有可能是我不曾细看,说是染了风寒瘴气,后来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残了腿。”
“我只当是他命运坎坷,如今想来,若是被下了毒……”
“……只怕三老爷与夫人的死,没那么简单。”
男人轻笑。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上回娘子不是都瞧出来了么,我身上有毒。”
他并无遮掩,只见郑掌柜都抬了抬眼,“……你们此前认识?”
徐清越身后,那位名叫长福的小厮心直口快,出言道:“可不呢?姜娘子医术卓绝,一眼便瞧了出来我们郎君身上的顽疾……”
“长福。”
徐清越今日还带着个上回不曾见过的老者,应当是管事一类的存在,极有威严。他一开口,长福讷讷闭上嘴。
祁长渊僵着脸,他自然知晓自己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形象,只怕都觉得自己会不耐烦。他原也以为自己会如此,可真当她软软的身子趴在怀中,哼哼唧唧地想要抱的时候,心尖忽地动了动。
若是他的孩子还在,或许也这么大了。会和她一样玉雪可爱,白嫩嫩的面颊,粉嘟嘟的小嘴,乌黑的头发扎成两个小髻,会因为玩耍散乱在颊边。
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在她背后拍了拍。
她的脑袋钻在他的臂弯里,像是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歪着头继续睡着。
祁长渊沉着面容迈步,越过那个瘦高男人,将她抱入屋子,放在榻上。
到此为止了,他公务繁忙,没时间抱一个小娘子睡觉,也没有这个心力……
小小的身躯被放下的同时,双眼都还未睁开,哭声就已经溢了出来。
“呜……”
她低声轻哼,瞧着委屈得不得了,起初还克制了会儿,发觉当真没有人哄自己的时候,泪水从闭着的双眼里沾湿了睫毛。
又一次梦到了当年。却不是多年前的梦魇般重现着梦到马车摔下山崖,阿娘流产,阿爹跛脚的景象。
这么多年,她一直耿耿于怀,因着自己的哭闹导致马车摔下,以至于已经成了形的妹妹无法亲眼看到这个世界,阿娘的身子也因此一坏到底。
明明健步如飞,能抱着她举高高的阿爹也跛了腿,再也无法站直。
她却被好好地护在爹娘怀中,毫发无损。
竟然只是为了一只玩偶。一只如今看来,普通到毫无特色的布偶。
自责多年,直到去年才被告知,原来当年紧急出城,并不只是阿爹“得罪”了人那般简单。马车坠落山崖,也不是因为她在马车中哭闹。
是祁长渊背着她,从当年的雨夜中走了出来。可如今徐清越又硬生生将她拽回了那个雨夜,让她一遍遍在脑海中重演着当年的景象。
是了,是有许多细枝末节的线索,她此前一直忽略。
马车是被逼停的,她忘了,一直都忘掉了。
有人“追杀”,但不止是她心中所想的“教训一下”,而是真的要她全家的命。原来阿爹当年得罪了人,知晓了一些高门大户的隐私事,是真真正正发生的。
可她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这样多年平静的生活让她能想象到的事也太过匮乏——当年那些人,究竟是要封口,还是……
暗室的门被人推开,饭菜的香气钻入鼻腔。
“醒了?”
面上泪痕尤在。听到他的声音,姜馥莹胡乱擦了脸,背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