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琼改了口:“低贱小民的话如何能信?他们会为了一两银钱改口污蔑,满身的铜臭味儿,给点钱便感恩戴德……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如何能信?”
“是,她家是清贫,但并不低贱。靠自己的双手本事吃饭,你我这等靠着家族荫蔽护佑的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
“县主在评判他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祁长渊眉头轻挑,像是有些不可置信。
“我从未觉得我有什么值得县主费心的……如今致使我们夫妻分离,县主就开心了么?”
“夫妻?”
燕琼的面色沉了下来,“何来夫妻?世子,你可知这等话若是姑母听到了,会作何感想?”
燕琼听见自己道:“难不成你就这般喜欢他?喜欢到,日后面对旁人的奚落,人人都说你们不般配……也不在乎?”
姜馥莹组织着语言,缓缓开口。
“我理解县主想要争来自己想要的日子,可我不喜欢娘子的说法,”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身份、般配、家世,我不喜欢这样的词。”
“人生于世,身份地位确不相当,可若要因此便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我不喜欢。”
姜馥莹推开那碟子枇杷,不再让那橙黄的颜色惹自己烦心:“我是清贫,却踏踏实实学本事,靠自己的双手做事,自认不比任何人低贱。也不曾做出对不起旁人的事,行事坦荡,与人为善……人人都很喜欢我,可在你们这等贵人的口中,好像从来看不见这些。”
并非自傲自夸,姜馥莹知晓自己有哪些优点,又有那些缺点。可在燕琼此类人的眼中,她像是被分门别类地打上了标记,不过一介农女,不过一介医女,毫无价值可言。
“县主娘子一口一个身份地位,”姜馥莹垂眸:“难道,喜欢本身,就不重要了吗?”
“就如同漂亮的首饰,我若确实喜欢,又正好有手头闲钱,买下也就买下了,为何要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考量那么多,实在累人。只要我喜欢不就好了。”
“从前我也以为,人总是要嫁人的,择一良婿好好过日子也就够了。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我却不这么想。”
燕琼面色变了变,听她道:“我如今觉得,人的心意也很要紧。我不答应你,是因为我不可能将人的心意生生践踏,世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我‘让’与‘不让’便能将其推与娘子的。至于别的……”
她看着那碟枇杷,笑了笑。
“我也不会与世子在一起,县主放心,”她道:“如今的我,对世子并无当初的爱慕。若要说情谊,不过是此次世子舍命相救,待我偿还恩情,日后自然两不相干。”
门外似有风声,将雨丝吹落。
“两不相干……”
燕琼低声,“姜娘子当真做得?”
“如何不能,”姜馥莹目光坦诚:“就算没有县主今日所言,我也不会与世子有什么未来。正如当初铃兰娘子口口声声告诉我的,我与世子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她并非觉得这样的天壤之别会阻碍住感情的牵系。而是如今的她与祁长渊之间,根本没有那样深重的感情。
哪有那么多的缘由。
她像是对恋人耳语,如同从前对他的依恋。
“你有功夫质问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心尖尖上的姜姜馥莹。”
她彻底没了力气,歪倒在小椅上,低低喘气。
祁长渊眸色一凝,掌心剧痛再度传来。
他扬声:“无尘!”
她语气清脆,尾音带着轻轻上扬,有几分异域腔调,却很淡,几乎听不出什么。
姜馥莹甫一走近时便看到了。
她们二人的容貌都不似中原人,像是北凉那边的面相。
与她说话的娘子面色柔和许多,没有那样强的异域特征,但那位昏迷着的,活生生是一个纯正的北凉面孔。
姜馥莹将水喂下,又倒出水在她额头,后脑脖颈处擦拭。在马车上寻来清凉提神的药膏,暂且帮其涂上缓解。
昏迷之人的面色终于从潮红减淡几分,那貌美娘子万般感激地看向她们,行了个感谢的礼。
“多谢你们,多谢你们,”她道:“我们行至此处,马车坏了,本在前面村庄借宿,今晨只想着出门走走,谁知越走越远,竟然迷了路,不知该如何回去。还……”
她睫羽纤长,说话如同歌唱一般悦耳,面色白皙柔和,一瞧便是难得的美人。
此时这位美人的眼眸落在了姜馥莹身后的阿姝身上。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