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她们心中在想?什么,朱缨不知道,好像也没有在意,只是一心一意地赏舞听曲、饮酒用膳,认认真真在对待为皎皎而办的生辰宴。
一曲结束,她勾起唇角,扬声道了一句:“教坊司有心了。赏!”
当今圣上?一贯不喜歌舞享乐之事,教坊司冷落许久,谁料这次会被点名选中,还得到了御赐的奖赏。
众伶人?舞伎自是喜不自胜,忙垂首上?前跪拜谢恩:“谢陛下赏——”
“哐当——”
正?叩首时,人?群里忽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重响。
上?好的古琴被摔落在地上?,断了好几根弦,是名乐师不慎踩着了前面人?的衣摆,为稳住身形一时不察,手?中抱着的琴便飞了出去。
天子面前失仪,乐师吓得不轻,忙走出队伍跪下,慌忙俯首请罪。
朱缨今日心情不差,也没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毁了兴致。
望着下面浑身发抖埋着头的少年,她没打算为难,随意摆了摆手?:“无妨,退下吧。”
“谢陛下!”乐师战战兢兢起身。
“这——!”
乐师抬起头的一瞬间,举座皆惊,陈皎皎等人?神色微变,周岚月也放下了凑到唇边的酒盏。
他的这双眼,怎么……
众人?大气不敢出,纷纷下意识望向那最?尊之人?。
朱缨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慌乱,只是原本安坐的姿态有所改变,那双沉寂许久的丹凤眼死死盯着他。
她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中带着某种期盼,命令道:“走上?前来。”
“是。”少年乐师不明真相,抬起头时面含疑惑,但不敢忤逆圣意,只有上?前。
他一步步走着,心中打鼓,可始终无人?发话,只有一直向前走,最?后走上?重重金阶,到了皇帝面前。
弗玉
天威当前,少年惶恐到腿脚发软,跪在她脚边:“陛下……”
“抬起头来。”头顶传来一道女声。
他依言抬首,迎上上位女子的目光,顿时愣住了——他地位卑下,从未有幸得见天颜。
原来,天子竟是这般绝色的女子。
只?是陛下的目光令他心头微颤,那双眸中神采似喜似忧,浮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明?明?注视着他,却又好像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朱缨听到自己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首,报上自己的姓名:“回陛下,草民沈弗玉,宛平伯沈昌正是家父。”
门?庭衰落空有爵位的家族,无依无靠,不在任何势力阵营中。
“宛平伯。”她轻声?重复:“有心了。”
朱缨捏住他下巴使之抬头,手指缓缓摩挲,如同把玩一具精致的玉雕花瓶。
少年容色俊秀,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颇有一番芝兰玉树的书卷气质,那双眼睛却如春日逢寒星,英气而疏朗的轮廓像极了谢韫。
“你的琴弹得很好。”她说:“留在宫中吧。”——
接连几位重臣离开,朝堂事务短期内周转效率就低了些,个中要?务少不得皇帝操心。
其实近来政务不少,朱缨腾出时?间?为?陈皎皎办了生?辰宴,结束后回到承明?殿,照样?需要?把当日的奏疏看完。
一众侍从深知天子的脾性,故都没有出声?打搅,只?静静等待。
朱缨提笔批阅,低着头一边问:“许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照水答:“很是安分?。如陛下所言,除了平日负责采买用度的小厮,其他人?一步都没有出过许府的大门?。其间?有曾经出自许氏的门?生?想要?前去探望和送些东西,也被一一劝了回去。”
“许氏一族,果真乖顺识趣。”朱缨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