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势大,尤以魏都脚下最甚,但百年?来都保持着?一定的秩序,心照不宣地维持着?平衡。
宁家以军功发迹,代代为将,曾经手掌百万兵权,煊赫一时,受到一众世家的忌惮,后来,家主和继承人在夺嫡中双双战死牺牲。
自那之后,宁氏手中再无?实权,几?乎败落。
皇帝的庇护到底有?限,宁深作?为嫡系唯一的后嗣,但凡行差踏错一步,都有?招来祸患的可能。
她想到什么?,声音变得艰涩:“所以,这就?是他装作?患有?腿疾的原因吗?”
严庚祥说:“这是他母亲为他选的生存之道。”
十几?年?前乱军攻入宁府,虽然伤了他的腿,却很快就?已经治好,远不至于落下病根,影响日后。
然而,宁氏军中余威尚在,只有?他身患不愈之症,才能彻底断了他子承父业的可能,在世家监视下谋取生机。
世家不能忍受宁家再掌兵权,东山再起,却不会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文臣。
“子沉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成熟老成,实际上心思重?,最不愿被人同情怜悯。他放你在心上,这些事,定不会主动与你说,就?当?我这个?做老师的越俎代庖了。”
严庚祥笑?着?说:“我与你父亲是多年?老友了,如今看你与子沉走到一起,我很高兴。”
这便?是认可她了。
周岚月自然欣喜,当?即站起了身,对着?面前人认认真真一揖:“严伯父就?放心吧,我和他一定好好的。”
宁深腿疾的名声在外,她知道是假后便?没再在意,也并未深思过他这样做的缘由。
如今一想,凡人都想完美无?缺,哪里会有?平白无?故抹黑自己的人呢?
与宁深互通心意这么?久,她竟从未想过这些事。
她记得,宁深七岁拜入严氏门下,之后一直跟随严庚祥学?习,后来参加科举,一直走的是正儿八经的文官仕途,看不见一丝一毫出身武将世家的影子。
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也会在散学?回家后把自己关进书房,偷偷擦拭心爱的兵器,亦或在夜深人静之时,看着?挂在墙上的甲胄出神发呆?
好在他在文士一途上走得很好,进士及第,任学?士,拜尚书,入内阁。
群狼环伺下,即便?不能如愿承袭祖业,他也没有?辜负母亲和家族的期望,独自支撑起了偌大的宁国公府。
注定会发光的星星,就?算被迫遮掩一面光华,也会从另一面露出锋芒-
将近午时,宁深和郑夫人终于归府,周岚月什么?都没有?问,随众人一同用了午饭。
面对两位敬重?的长辈,她不免有?些局促,在桌下踢宁深。后者知道她紧张,就?主动给她夹爱吃的菜,把她面前的碗填得满满的。
毕竟他殷勤得一反常态,将老师和母亲促狭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自然就?无?暇注意他身旁的鸵鸟了。
饭后,严庚祥称还有?要事,便?没再多留,先?行告辞了。郑夫人也笑?吟吟回了房,主动把时间留出来给两人独处。
周岚月跟着?宁深来到书房。
门合上,她没有?说什么?,径自转过身,走到面前抱住了他,下巴垫在他肩头。
女子身上带着?木质香气,清清淡淡却很好闻,随着?靠近萦绕在鼻间。
宁深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一僵,想回抱又怕唐突,直挺挺站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做,内心挣扎片刻,只放柔声音问:“和老师没说上话吗?”
她一向是生动而热烈的,很少有?这样沉默丧气的时候。
况且他离开时还好好的,现?在就?变成了这样,难不成是和老师相处太过紧张,还没缓过劲来?
“……不是。”周岚月闷闷答。
这种小事哪里会影响她的心情,是她想起他的事,多少有?些开心不起来。
周岚月放开他,回头去寻那把长剑的身影,握住剑柄抽出一小段,便?能看见晃眼的寒光。
她轻轻摸着?剑鞘,低声说:“先?帝必定清楚你的喜好,所以那时才会赏你这么?好的剑。”
宁深跟着?她来到身后,听她这样说,先?是默了一瞬,垂下眼:“老师都告诉你了。”
现?在他知道她为什么?而闷闷不乐了。
他无?声抿了抿唇,走到她面前:“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放在心上。你看现?在,不也很好吗?”
他这样说着?,把剑刃收回鞘中,然后主动拉起她手腕,带她走向另一处,一边说着?:“你不是爱吃糖葫芦吗?早上出门时看见了,我就?买了两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