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指缝里都是黑乎乎的,虎口?处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正在?汩汩流着血。鲜血顺着他握在?手中的勺子,流入了药炉。
蹲守在?一旁的壮汉看见,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碗药熬完,立刻被人抢走了。阿坷抓起一把药草,继续捣药,就这样?,循环往复,直至草药也被一扫而空,阿坷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炉,忽而发了疯似的按压着虎口?,将血尽数挤了进去。
这一碗用血熬出来的汤水,依旧没能奉在?田郎中的坟前?。
有人挤进屋檐,抓着他的领口?质问:“你怎么不熬药了?药呢?”
他的神情依旧呆呆的,话也说不利索,“……没,了。”
“什么叫没了?怎么会没了?”
“他撒谎!”
坐在?药炉附近的壮汉拿起药炉旁的斩刀,“他的血可以治病!赵铁匠喝完就病愈了!”
“真的假的?”
“我亲眼看见的!”
他冲上去按住了阿坷,刀刃插在?虎口?处的伤口?上,将伤口?割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将他的手含在?嘴里,壮汉拼命地吸,吸得满嘴鲜血,活像个吃人的妖怪。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沉默了。
须臾,壮汉松开阿坷,摸着自?己的脸傻笑,“不痒了,我的脸不痒了!”
闻言,有几个脸颊也已经溃烂的人走了过来,跃跃欲试。
“城里没有药了,但他还有血!喝了他的血病自?然就好了!”
“喝一口?血,他不会死的……可不喝我就会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们几个人将刚站起来的阿坷再次按在?了地上,学着壮汉的样?子,用斩刀将虎口?处的伤口?割得更?大,几个人争抢着吸阿坷手上的血,吸得朱唇赤齿,下颌还沾着泥土和药渣。
“……确实不痒了。”
话音一落,守在?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坐不住了。
有人割他的手指,有人划他的脸,有人割他身上的皮肉,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要害部位,好似这样?就能抹去所犯下的罪。
满院百姓,没有一个人对他下杀手,却也没有一个人没有下手。
阿坷拼命地挣扎,不知?谁提起一块石头,照他后脑狠狠地砸了一下,他便一动也不动了。
有人剥光了他的衣服,将他挂在?架子上,像一个沉睡的羔羊由着人们千刀万剐。
沈既白不解:“他的血为何会止痒?”
周歆道:“他手上全是捣药剩下的药泥,那些人在?吸血的时候将药泥也吸了进去。”
张卿清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别过脸,道:“原来妖魔鬼怪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呐。”
周歆道:“就没有一个清醒的人吗?想也知?道,人血不可能治病啊!”
“有。”沈既白道,“刚刚外围有人在?阻拦,但他们的人数太少,连挤都没挤进来,就被其他人赶走了。”
这时,院内忽而卷起一阵阴风,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寻声看去,见屋檐下站着一个龙头鱼尾的妖怪。
“妖怪!妖怪!”
小?妖怪露出獠牙,人们立刻四散开,争先恐后地涌出了院子。
见人都走光了,它走到阿坷身边,利爪轻轻一划便割裂了绳子。
阿坷掉在?地上,醒了过来。
拜那一击所赐,他清醒了过来,眼神也变得清澈,神情却依旧呆愣愣地,盯着蔚蓝的天,始终不发一言。
小?妖怪蹲在?他面前?,听见一句极低极低的:“……谢谢你。”
小?妖怪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