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她便?将那碟蜜饯放在了自家兄长面前,殷勤地劝人多尝几颗。
青年微微摇头,又?开始温温和和地赶人。楚灵均这回很乖巧地起了身,只是在走到门槛处时,又?飞快折了回来,郑重地指了指窗边放着的那几株盆栽,道:
“阿兄,这几株君子兰可是我费了好多心思?找来送给你的。你可要好好养着它们,我以后每回来都?要看的!”
“知道啦。”青年耐心地看着她,缓缓答道。
“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再用药汁浇灌它哦。”
“我……”
不等楚载宁将话说完,楚灵均已然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丢下一句“君子一言九鼎,不能背信弃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载宁无奈一笑,微微侧身欲观察那几株君子兰,却对上了绿绮暗含质疑的眼神。
她很快就摆出了劝谏的架势:“殿下,良药苦口利于病……”
青年哭笑不得地按着额头,心中感?慨万千。
*
楚灵均的精神不错,并没?在景王府小憩,便?骑马回了城郊的军营,准备处理帐中堆积的公文。
她来到军营的时间已不算短,但远远比不上那些在军营经营了数年的老?油条,威望也?不及后者深厚。
不过,经过这些时日后,无论?是谁,都?已然习惯了这位定安公主的存在:
公主御下温和,待人和善,从来不会因为个人喜恶而?迁怒于人;
公主年纪虽轻,武艺却极是高?强,尤其是那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常常让人叹为观止;
公主的出身自然是极尊贵的,不过她的生活好似并不奢侈,有时甚至还会与底下的将士一同用饭……
大大小小的军官将士,远远地看见?这位殿下,都?会陪着笑见?礼——即便?内心总是忍不住腹诽:好端端一个皇室公主,放着清要显贵的三省六部不去,怎么非要跑来艰苦的军营?
少女仿佛对这些人的心思?全然不知,亲切又?得体?地一一将人叫起,偶尔甚至还能叫出某些将士的名字,不顾自身身份与满身粗布衣裳的士兵唠起了家常。
便?有人觉得这位殿下亲善有礼,一点儿也?不像其他贵族那般矜傲自持,不由得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但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暗笑皇室的人果?真虚伪至极,整天?只知道摆出礼贤下士的架势收买人心……
旁人心中是何想法,与如今的楚灵均暂时是没?什么太大干系的。她只是按部就班地坐在军帐里,耐心又?细致地处理着手上的每一份公文。
若到了巡营的时辰,便?带着亲兵仔仔细细地走过大营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顾党还是谢党的人想凑上来献殷勤,都?被?她避重就轻地推了去。
她好像没?什么鸿鹄大志,只想管好门前的那一亩三分地,安安静静地做好手头上的事。几乎所有的将官,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领着校尉职位的定安公主将校尉谢长青贪腐的铁证摆到陛下面前时,整个军营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铁证如山,想来是不会错的。
但是,公主是如何拿到这些证据的呢?怎么这些年来,他们就一点儿也?没?发现呢……
风云起(七)
疑惑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但当往日高高在上的谢校尉在三军之前被公然处斩,当鲜红的血淌满干净的刑台……这些疑惑又不重要了?。
军中将士肃然列队,听?着如今北军的最高长官训话——正是昔日?领着校尉一职的定安公主。凭借着揭举谢长青的功绩,她一跃成为了军中的最高长官五军都督。
没有人再敢在明面儿上有意见了?。
大大小小的将士们看着刑台上慢慢淌下的血,慢慢意识到:定安公主那张温和的笑脸之下,也有着不可触犯的威仪。
军正官诵读军法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但他们的声音再高,也终究比不过少?女那清朗而嘹亮的声音。
“前车之鉴便在此处,万望诸君引以为戒。”
血还在流淌,在底下听?都督训话的将士们却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回了?营地。
但校尉李铮并没离开,反而去了?楚灵均的军帐。李铮将面对楚灵均的姿态放得空前得低,躬身下拜,可悲又可怜地道?:“殿下洞幽察微,下官望尘莫及。此前多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原谅则个儿。”
谁又能想到,这个卑躬屈膝、点头哈腰的男子,就在前一日?,还与定安公主、与谢长青平起平坐,是背靠顾党、不可一世的奋武校尉呢?
他垂着头,万分恭谨地再叩首,道?:“殿下若不弃,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楚灵均很温和地将他扶了?起来,只是微微皱着眉,仿佛有些不满,道?:“李校尉这是什么话?一时失言,倒情有可原,只是日?后切勿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