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里里外外挂起了白幡,灵堂设在了正?厅,一口?沉重的沉香木棺材摆在了正?中央。赵凛和赵宝丫披麻戴孝跪在了棺材边上,面前摆了一只燃着?黄纸金元宝的铜盆。
邢大人第一个进?门吊念,平日里多严肃的一个人,扶着?棺材哭得老泪纵横。
朝堂上许多官员都来吊念了,第一日并未合棺,众人尽皆瞧见?面色青白,已经没了气息的冯元德躺在棺材里。
这是真的死了吧。
赵家的小姑娘眼睛哭得像两颗核桃。
停灵第三日,秦正?卿带着?全家启程去往益州泽武县。他在城门口?站了许久,像是在等人,秦母坐在马车里发牢骚,整个人暴躁得不行,催促他快些。
秦母先前因为儿子要娶徐家的女?儿出门赴宴总是趾高气扬,说话也?张扬。如?今徐家倒了,她儿子又被贬,只是收拾东西的这两日不知道遭了多少嘲讽和唾弃,光是等在城门口?就被来往的熟人鄙夷了无数遍。
她受不了这种落差,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秦正?卿压根不听她的。马蹄声响起,他眸子亮了起来,看到来人是赵春喜时眸子里的光又暗了下去。
赵春喜同?他交谈了几句,最?后他要走时,赵春喜终于耐不住,道:“你别怪他,先前那事,是你做得太过了。而且,权道长刚死,他需得守灵,抽不得身。”
秦正?卿叹了口?气:“我知晓,徐大人倒了,我娶了瑛霜再待在京中处境只会越发艰难,去了益州也?好。只是,罢了,你替我同?他和宝丫说声抱歉吧!”他是无颜再面对他们父女?两人了。
是他思虑不周,怎么也?没想到徐大人还留了后手。若那日宝丫真的因他而发生意外,他百死难赎!
秋风四起,长路漫漫,赵春喜看着?秦府的马车走远。
哎,曾经一起的同?窗终究是各奔东西。
他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往赵府去,在赵家门口?居然?瞧见?了陆坤。
还真是稀客。
彼此在书院时没什么交集,也?没说过什么话,如?今倒是友善的同?他打招呼。对方大大方方,赵春喜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也?颔首打了声招呼。
两人一同?走进?灵堂,立刻有管家拿来三支香点?燃递了过来。两人上完香,赵春喜走到赵凛面前,低声道:“节哀顺变。”
陆坤将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没有过来安慰家属,唇角反而带了点?笑:“哎,这第二?次死不会又诈尸了吧。”说着?看向赵凛。
赵凛抬头和他对视,声音冷沉:“若是诈尸,他出来你进?去!”
陆坤接收到威胁,笑容一秒敛去:“这倒不用。”
赵凛:“那就滚!”
陆坤呵笑一声:“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说完也?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赵春喜有点?看不懂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了,他顿了顿又看向那棺椁,问:“何时扶灵回乡?”
赵凛:“明日。”
赵春喜:“权道长老家在胶州一带,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月吧?徐首辅才刚倒,你也?才刚封了爵位,这个时候走岂不是给?他人捡了便宜?”
内阁一下子空了三个位子出来,首辅、左都御史、都指挥使。赵凛这次翻案有功,又得皇帝看中,少说也?得再捞一个啊。
赵凛平静道:“做人不能太贪心,我前不久才得的祭酒,又刚刚袭了爵位,这三个位子就留给?六部去抢吧。这两个月京都注定不平静,你同?顾三郎没事少出门,多躺躺便是。”
赵春喜颔首:“此去千里,你一切当心,我在京都等你归来。”
赵凛嗯了声,赵春喜转头准备走,忽听得身后的棺木发出咚的一声响。他警觉回头,就见?方才还跪在那小声抽泣的赵宝丫趴在棺椁边上咚咚咚的敲棺木,如?同?一只小兽呜咽出声:“师父啊,师父……”
赵春生见?她如?此伤心劝道:“宝丫你别哭坏了身子,不然?你小姑得难过了。”
赵凛走过去拉赵宝丫,眸色难掩神伤:“子晨,你先走吧,丫丫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赵春喜叹了口?气,迈出门槛走了。
等人走远,赵宝丫的哭声渐小,狂跳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小声问:“阿爹,师父醒了?”
赵凛轻微点?头:“比预计的早,你先去歇息,今夜我和星河守夜。”从今夜到明日出京都前绝对不能出错。
那夜,他们等在权玉真的院子外,鸟雀将皇帝与权玉真的对话原封不动的传了出来。那只蝙蝠是赵宝丫放出去的,酒水也?是她授意打翻的,为了就是让小路子重新出来盛酒。
小路子明面上是吴总管的干儿子,入宫前却是秉笔太监冯乐的远房亲戚。冯乐曾经是静王府的暗桩,如?今自然?是赵凛的暗桩。
之后换过去的那壶酒是鸳鸯壶,一边装着?假死药,一边是好酒。吴总管把鹤顶红放进?好酒的一边,只要小路子倒酒的时候换成假死药就能完美脱身。
这个计划有风险,但不得不做。
原本以为至少能撑过五日,等到出京,没想到权道长第三日傍晚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