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涵并非有心爽约,只是金平府晚间临时多出两桩繁琐事宜。秦让瞧太子殿下忙于批阅公文,还惦记着妍儿姑娘。
他亲自传过话,照旧带宫人候于书房前,瞧着夜色弥漫,月亮慢慢爬上树梢。
时候已不早,太子殿下仍没有传膳的意思。
秦让犹豫着不敢劝,也是知道自己劝不动。
他又等了一会儿,清朗的月光下,秦让遥遥望见妍儿姑娘的身影。
容璇手中端了一盅汤羹,是膳房新热过的,应当合太子殿下素日的喜好。
妍儿姑娘送膳,秦让便试探着为她通传一句,得了殿下吩咐很快请姑娘入内。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秦让继续在外当差。殿下处置政务时一向不喜人搅扰,但妍儿姑娘似乎又是个例外。回忆这两天的情形,秦让将妍儿姑娘在殿下心中的位置再向上提了一提。
书房内烛火明亮,黄花梨的书案上公文堆叠。
容璇本想放下汤羹便离开,不过太子殿下示意她近前。
“坐吧。”
容璇与太子相处已经自在许多,便在书案旁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她想了想,劝道:“天色不早,殿下不如先用些膳食吧。”
祁涵颔首,又吩咐人给她备了盏甜汤。
容璇打量过书房,一旁同色的黄花梨书架上满满当当排着数十本书目。
“自己挑吧,无妨。”
容璇转眸,知道太子殿下这句话是说给她的。
她没有推辞,烛火摇曳中女郎浏览一番,从书架中取下一本《五代史传》。
太子殿下留她在书房中,无需她侍奉笔墨。容璇翻开书页,渐渐专注于书中文字,也忘却了自己的离去之意。
书房中静谧,时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伴着墨笔划过纸页的清响。
这本史书仿《春秋》笔法,言近旨远,颇能给人以启发。
容璇指间停于一页,联想起从前在雅和苑中读书时便有的疑问,恰好又与当下这篇文串联。
问题积聚,愈发叫人参不透。
女郎思索一阵,青葱指节无意拂过文字。
“书中有疑?”
太子殿下开口,容璇迟疑片刻,现成的夫子在眼前,不知能否求教。
她过思绪,将疑义说向他时,自己脑海中也清晰了两分。
祁涵笑了笑,随手裁了半张宣纸,挥笔写下几行。
寥寥数语,并非事无巨细,更像是点拨。
但对容璇而言已经足够,对照书册,她时而提笔补上几字。雾中的小舟得了些许指引,凭着航向,仿佛拨云见月般,慢慢有了方向。
月色如水,澄澈明净。
……
自那晚后,得了太子殿下允准,容璇时而出入书房中。
秦让从来不曾拦妍儿姑娘,容璇行事亦有分寸,多是借架上书册观阅。太子殿下在书房时,她也不会贸然入内。
这些书籍多数都是她不曾阅过的,但有时精读过一册,相关的书目很快也能通达,有事半功倍之感。
太子殿下偶有指点,于她而言格外可贵。
午后起了风,不过春风和煦,迎面而来带着花香。
锦画堂内,小案上的几碟点心只动了一两块。女郎专心致志读书,想通其中一处关窍时,眸中蕴上灵动的笑意。
她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抬眸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太子殿下。
窗外阳光正好,祁涵今日换了一身雪青色的常服,笑意温和:“都读了多久书了?”
容璇算了算,从晨起到现在,她的确也有些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