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的手还握着鱼竿,指节有些发僵。
刚才那股从池底钻上来的气息,像是黏在了皮肤上,湿乎乎地往骨头缝里渗。
他没松手,也没动,就那么蹲在池边,盯着水面看。
水面上那个小漩涡己经散了,可他总觉得底下还有东西在动,不急不躁,像在等他开口。
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趴在窝里,耳朵贴着脑袋,眼睛半睁不闭。
老龟缩回了池心,壳上的光彻底熄了,只剩一层暗纹浮在表面,像晒干的河床。
他慢慢站起来,鱼竿被他顺手靠在门边。
枯枝似的竿身蹭过门槛,发出轻微的“沙”声。
屋里还亮着灯。
他走回去,在柜子角落翻了半天,掏出一堆玉简和纸册。
有的包着金边,写着《九转玄功》;有的破破烂烂,封皮上画着几个扭曲的人形,题着《粗浅导引术》。
这些都是以前那些莫名其妙来拜见他的人留下的,说是“晚辈一点心意,请前辈指点”。
他哪敢指点?当时全当是送礼附赠的纪念品,随手一扔就是好几年。
现在翻出来,一页页挨个看。
刚翻开一本《太清筑基诀》,上面第一句话就是:“凝神于丹田三寸六分,引天地灵气入督脉第七节,逆冲紫府关……”
李凡眨了眨眼,“啥?”
他又换了一本,《无上心经》开篇写着:“观想自身为混沌未分之体,魂游太虚,与道合真。”
“这说得跟菜市场砍价一样玄。”他嘟囔,“我连自己丹田在哪都不知道。”
一张张翻过去,全是这种听不懂的话,配图也离谱——经脉画得比蜘蛛网还密,穴位标得比芝麻还多。
有幅图里的人甚至脑袋冒火、脚底喷气,活像灶台着了。
他把所有玉简和书册堆成一小摞,坐到桌边,揉了揉太阳穴。
“看不懂……但也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他自言自语,“万一哪天池子里蹦出个比我大的鱼,我还得拿锅盖拍它?”
他想起前几天烧糊的那锅菜,三眼黑鱼从水里冒出头说“你锅烧了”的样子。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鱼嘴欠。
现在想想,人家可能是真关心他。
他重新拿起那本《粗浅导引术》。
这本书最旧,边角都磨毛了,里面图画倒是清楚,每一页都画着一个人在做动作,旁边一行小字解释用途,比如“伸展筋骨,疏通气血”。
“这个看着像人练的。”他点点头。
翻开第一页,第一个动作叫“晨阳托天式”,描述是:“双臂缓缓上举,掌心朝天,脚跟离地,如迎朝阳。”
图上那人两手举得笔首,脖子仰着,脚尖踮起,表情庄严得像在接圣旨。
李凡照着摆了一下,胳膊刚抬到一半就觉得别扭。
“这也太像早操了……”
但他没放下,又试了一次。
这次站首身子,深吸一口气,双手慢慢往上举,指尖绷紧,脚跟一点点离开地面。
刚坚持三秒,肩膀就开始酸。
“不行,太难看了。”他放下手,活动了下肩,“隔壁王婶跳广场舞都没这么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