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第5章（第1页）

一束光顺着半开的窗户照到他的脸上，袁禇闪躲地偏过头，耳边是他从未听得这么顺耳的质问。

“你是这个班的学生吗？怎么还不走？”

他踉跄地站起身，抚过越发皲裂的嘴角，从摩挲到泛着血腥味的嘴里吐出半口带血的唾沫，这才抬眼看向窗外，“睡着了，马上走。”他的脸上没有惶恐，只满是不满，“刚才广播在播致爱丽丝，全部学生都走完了怎么还播？”

“有吗？”老师狐疑地看向教室里音响安放的角落，“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没听到什么声音，《回家》放完了就结束了。”

“是吗？”袁禇没再说话，只是将半开的衣服搭在脸上，余光却扫过那个现今无人的座位。

是真、是幻，袁禇如同困陷在迷雾中，分辨不清，然而嘴角的疼痛，口腔的肿胀都似乎在提醒他，金哲说的是真的，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褚哥，吴辉今天请了病假。”

袁褚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不知道是嘲弄还是认同，“他那胆子，害怕也是正常的。”

他不由又想起吴辉说的那句话，如果他不再给金哲使绊子不，自己和吴辉他们三个不一样，不管金哲是人是鬼，怎么可能不恨他，不报复他，他像是走在丝索上，脚下就是坠落的深渊。

昨晚的每一幕都在他脑海中盘旋回放，他一拳锤在课桌上，脑海里却还一直翻涌着这个问题，下一刻，就见陈雨满脸笑容地走进教室，“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金哲同学奇迹般地恢复了，”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冲门口招手示意，“快进来吧。”

于是，在袁褚惊骇的目光中，那身破旧到洗得发白的校服再次回到了这间教室，苍白的面色、双眼却第一时间牢牢锁住他的视线，失色的嘴唇勾起一抹戏谑的微妙弧度，“谢谢挂念，现在我回来了。”

“赶快回座位上吧，马上上课了。”

在陈雨的提醒下，金哲从讲台上走下来，一步一步逼近袁褚，最后停在他身前，扬起诡异弧度的笑容，连眼里都满是兴味，“袁褚，麻烦让我过一下。”

这一站一坐的两人身上，似有暗流涌动的漩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袁褚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几乎是从齿间硬邦邦扔出的句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报复我？报警？”

“报警？”金哲几乎要笑出声，“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可不是为了说什么正义的话。”

“砰——”金属的课桌硬生生挨了一脚，桌角在地面撕扯出尖锐的声响，袁褚猛然站起来，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他抬起头看向金哲的双眼，连牙齿也用力咬合，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踹倒座椅，低声暗骂一句，拿着外套径直从后门出去了。

“袁褚，你给我回来！”

陈雨还是第一次这么被袁褚当众下面子，脸上十分挂不住，追出走廊高喊，然而换来的却是袁褚越走越快的身影。

“陈老师，我去劝劝他吧。”

陈雨回头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金哲，见他脸上担忧和关怀交织，松了口气，“也好，你们是同桌，关系肯定不错，你快去把他带回来吧。”

“放心吧，老师，我会，带他回来。”最后的余音湮没在缱绻的唇齿间。

怒气冲冲离开的袁褚一开始是愤怒，那该死的金哲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从前是，现在还是，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在那张人模狗样的脸上狠狠来上几拳；可是走着走着，愤怒变了味，坚硬的外壳下潜藏着涌动的不安。

金哲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他回学校又是有什么准备？还有，他说的，不是为了说什么正义的话又该死的是怎么回事。

大脑里像是汹涌着一片暗河，深不见底的暗礁潜藏着危机。

在他紧握着的右手忽然被更大力地包裹起来，袁褚怔愣间下意识顶住对方胸口翻转手腕就要将对方从肩上摔个对翻。

然而，他双手一提却不能撼动分毫，反而被强力按住头，贴在一个冰冷的胸口。

耳边空空荡荡，听不到任何脉搏和心跳，只有低低的笑声从胸腔震动到耳廓。

“袁褚，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该死的金哲。

袁褚提起膝盖重重撞击到对方腹部，这次，没有触到诡异的空气，而是实打实地撞了上去。

他还没来得及欣喜，膝弯就被攥住，向上的力道促使他另一只脚不得不往上踮起脚尖才勉强站稳。

“我很想做点什么，可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还没有让你看，所以——”

小腿被放下来的同时，被大力辖制的手腕被牵扯着往前，袁褚来不及喘息，只能跟着跌跌撞撞往上攀爬楼梯。

一圈又一圈似乎看不到尽头的阶梯，直到终于被放开，袁褚收回被捏得通红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抬头一瞥，表情忽然凝固。

“很熟悉吧。”

金哲不知道何时落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脚踝，阴冷的气息逐渐向上攀爬，像是黑色的甲虫在啃噬他的□□，“这里，我们俩上次告别时的场景。”

“还记得我上次的提议吗，你没有吃掉我，一定是想我吃掉你，从嘴唇开始，到内脏，再到四肢。”他说着，几近迷恋地舔舐嘴唇，目光在袁褚身上来回游移，最终定格在那双粉色的、带着珍珠似的一点的唇瓣上。

“你有病。”袁褚几乎是惊惶地抽回自己的小腿，往后退了两步，仓皇间，摔倒在最高的一级阶梯上。

顺着阶梯的攀升，金哲爬行至袁褚身前，只相隔着一寸呼吸的间隔，在漫长的屏息中，金哲笑了起来，“是啊，我有病，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却不给他喘息的空间，“不过，我现在觉得，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