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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郎氏(第3页)

永乐元年,黄册上写:

一户陈顺承故父陈狗户

旧管

事产民田地八亩四分三厘五毫

田二十亩四分四厘七毫

民瓦房一间

新收

人口

男子不成丁一口本身系洪武三十一年生

转收

男子一口

义父胡住儿系招赘到十一都二图胡房儿弟

开除

人口正除男子成丁一口父狗永乐元年病故

实在

人口三口

男子不成丁一口本身年五岁

男子一口年三十岁

妇女一口母祁氏年二十一岁

事产

事产民田地八亩四分三厘五毫

田二十亩四分四厘七毫

民瓦房一间

待到了永乐十年驳查期,户主陈顺、招赘胡住儿接连的病故,户主变更为祁氏的哥哥祁钱,最终的实在事产为零。

这十年,显然对民户陈祁氏来说相当煎熬,十年前依仗的丈夫壮年病逝,将户主落在五岁儿子头上,二人相依为命,但孀妇难以照料田地,只能招赘,引来胡住儿帮持。奈何天命不怜,今年黄册驳查之际,她仅剩的倚靠稚子与后招之夫相继病故,而今户主竟更作其兄,事产尽被吞占,自己反落得寄人篱下,孤零无依。

两页细绵纸,划过了一个女人泣血十载,郎瑛对这素未谋面的女子心生恻隐,普天之下,这样的可怜人实在多如沉沙。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她们听不到、看不到,双脚插在泥地里,背后摇着婴儿,嘴里念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眼里是黑漆漆的后半生。悲喜由天,万般叹命,如此一生仰仗他人垂怜,手握不住钞、腿走不远路,草草以某氏结束无名一生,无声无息如风,散便散了。

郎瑛心头蓦地一凉:那么她自己呢?以后也要成为某郎氏?

比如……

郎瑛抬起头,注视着身前人白皙脖颈上的那颗朱砂痣,陷入冷寂的沉思。

日后……她便是裴郎氏?

缩在男人的背后,作为他的无名影子,踩在脚下,嫁狗随狗,闭上嘴巴、蒙上眼睛,祈求上天怜爱?

算珠在掌下拂乱,噼啪清脆作响,恰如她的心绪凌乱,她透过裴停云的背影,眺望到好几个十载之后……那是一块石碑,那是她自己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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