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春大哥的曲尺!”陈墨激动地叫出声。他赶紧蹲下身,在木料缝隙里摸索,果然摸到了一把黄铜曲尺。曲尺的手柄处被磨得光滑,显然是经常使用;尺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尺寸,最下面还刻着一行小字,字迹稚嫩却有力:“爹,等完工了一起吃饼”。
陈墨握着曲尺,心里一阵发酸。他能想象到,李春在工地上测量时,一边刻下尺寸,一边想着父亲,想着角楼完工后和父亲一起吃荞麦饼的场景。这份父子情,藏在冰冷的曲尺里,藏在咸香的荞麦饼里,比任何言语都来得动人。
他赶紧拿着曲尺回到饼铺。李老栓正站在铺子门口张望,看到陈墨手里的曲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赶紧跑过来:“这是……这是春儿的曲尺!”他接过曲尺,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滴在曲尺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春儿……我的春儿……你还想着爹,想着和爹一起吃饼……”
陈墨看着李老栓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想了想,对李老栓说:“老伯,李春大哥肯定希望您能亲眼看到角楼完工,也希望您能帮他核对一下角楼的尺寸,看看是不是和他刻的一样。我虽然不懂营造技艺,但可以帮您打下手,给您递工具、扶梯子,您看行吗?”
李老栓抬起头,眼里满是感激:“谢谢你,孩子,要是能完成春儿的心愿,我这辈子都感激你。”
接下来的日子,陈墨就留在了大都,帮李老栓核对角楼的尺寸。每天清晨,李老栓依旧会先烙一锅荞麦饼,多烙的那个依旧放在靠窗的位置;然后,他会带着曲尺和陈墨一起去角楼工地。李老栓的眼睛有些花,看尺寸时需要眯着眼,凑得很近;手也有些抖,拿着曲尺测量时,需要陈墨在一旁扶着他的胳膊。可他从没想过放弃,每次测量完一根木料,都会对着空气轻声说:“春儿,尺寸对得上,你做得好,爹为你骄傲。”
陈墨看着李老栓测量的样子,心里满是敬佩。他想起李春生前在工地上忙碌的样子,想必也是这样专注、这样认真。有时候,他会忍不住问李老栓:“老伯,李春大哥学木匠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您这样认真?他刻曲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想起您?”
李老栓点点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春儿学活的时候,最较真,一根木料刨得不平,他能刨一下午,直到满意为止;他第一次做曲尺时,还在上面刻了我的名字,说‘这是我爹的儿子做的第一把曲尺,要留着当念想’。他还说,等角楼完工了,要把这把曲尺送给我,让我以后做木匠活时用,说‘爹老了,眼神不好,这把曲尺上的尺寸清楚,您用着方便’。”
陈墨听着,心里暗暗记下。他想着,等角楼完工了,一定要帮李春完成这个心愿,让李老栓好好拿着这把曲尺,感受到儿子的孝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角楼的工程也渐渐接近尾声。李老栓和陈墨每天都在工地上核对尺寸,从底层的立柱到上层的横梁,从屋顶的椽子到飞檐的斗拱,每一个部位都不放过。有时候,工匠们会围过来看,对李老栓的认真赞不绝口:“李老栓,您这手艺,真是没话说!您儿子要是在,肯定也为您骄傲!”
李老栓听着,脸上会露出一丝笑容,眼神里却满是思念。他知道,李春一直都在,在他身边,在这角楼的每一根木料里,在每一把测量的工具里。
终于,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宫城角楼正式完工了。工匠们敲锣打鼓,庆祝这一时刻;丽正门外的百姓也围过来看热闹,对着角楼啧啧称赞。角楼高耸入云,屋顶的“十字脊”错落有致,飞檐上的走兽栩栩如生,阳光洒在角楼上,木料的纹理泛着温润的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李老栓拿着曲尺,站在角楼前,陈墨陪在他身边。“春儿,角楼成了,你看到了吗?”李老栓对着角楼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温柔,“你刻的尺寸都对,这角楼,比咱们父子俩想象的还要壮观。爹没让你失望,你给爹的曲尺,爹还好好收着,以后做木匠活,爹就用它。”
就在这时,陈墨手里的银汤勺突然泛出棕色光晕,这次光晕里的青年身影格外清晰——李春穿着青色的工匠服,手里拿着曲尺,对着李老栓深深鞠了一躬,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然后身影渐渐淡去,消失在光晕里。银汤勺的光晕也随之散去,只留下一阵浓郁的荞麦饼香气,那香气里,没了之前的遗憾,只剩满满的温情和工匠的坚守,像宫城角楼的飞檐,坚定而温暖。
“春儿……春儿走了……”李老栓看着光晕消失的方向,又摸了摸手里的曲尺,眼泪又落了下来,可这次的眼泪里,没有了悲伤,只有释然和欣慰。他知道,李春看到角楼完工了,看到父亲好好的,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
陈墨撰写《味魂录》:笔墨间的匠心回响
那天夜里,陈墨回到李老栓为他安排的小房间,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着微弱的光,映得他面前的《味魂录》格外清晰。他翻开本子,前面几页写着泉州港的葡萄糕、杭州的桂花糖粥,字迹里满是对爱情、师徒情的敬佩。现在,他要写下大都丽正门的荞麦饼,写下李老栓和李春的父子情,写下那份藏在营造技艺里的匠心传承。
他先从荞麦饼的做法写起,笔尖落在纸上,脑海里却浮现出李老栓烙饼时的样子:他站在鏊子前,手里拿着擀面杖,慢慢擀着面团,动作熟练而沉稳,靠窗的小桌上放着给李春留的荞麦饼,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荞麦饼,取北方荞麦粉五斤,加温水揉至面团光滑,醒面一个时辰,撒白芝麻半两,擀成圆饼,鏊子文火烙至两面金黄……”他一边写,一边想起李老栓说的,李春生前最爱带荞麦饼去工地,总说“荞麦抗饿,能多干会儿活”;想起李春在工地上拿着荞麦饼,一边吃一边琢磨木料尺寸的样子。陈墨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心里却有些发酸——李春带荞麦饼去工地,哪里是只为了抗饿,分明是想把父亲的牵挂带在身边,让父亲的爱陪着自己完成每一项工作。
写到“鏊子文火烙至两面金黄”时,陈墨的笔顿了顿,眼前突然闪过两幅画面:一幅是李老栓和李春坐在自家的小院里,李春拿着刚做好的曲尺,递给李老栓,两人一起吃着荞麦饼,笑得格外开心;另一幅是李春在角楼工地上,手里拿着荞麦饼,一边吃一边对着曲尺琢磨,眉头微微皱着,眼神却满是坚定。陈墨的眼眶有些发热,他突然明白,这荞麦饼的方子,哪里只是简单的食材配比,分明是李老栓和李春的父子密码,每一个步骤,都藏着他们的牵挂与匠心。他赶紧擦了擦眼睛,继续往下写,字迹却比之前更重了些,像是要把这份温情和坚守,牢牢地刻在纸上。
写完做法,陈墨开始写李老栓和李春的故事。他先写李春跟着李老栓学木匠活的场景,“李春蹲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刨子,认真地刨着一根木料,李老栓站在一旁,手把手地教他,阳光洒在父子俩身上,温暖而明亮”。写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教他记录美食方子的样子,父亲也是这样耐心,这样认真。他突然觉得,李老栓对李春的爱,和父亲对自己的爱,一模一样,都是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手艺、匠心、牵挂,毫无保留地传给下一代。
写到李春从角楼上摔下来时,陈墨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他仿佛能看到当时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