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涌江淮,基石初验
秋意渐浓,徐州境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主干官道网络已初步成型,如同坚实的骨架支撑起州郡间的联系;屯田区金浪翻滚,预示着罕见的丰年;工程学堂的第二批学员已能协助进行基层测绘与物料核算。陶策“高筑墙、广积粮”的策略,在外部诸侯忙于征伐袁术的喧嚣中,默默结出硕果。
广陵水寨,
江风带着肃杀之气,吹动陶策身后的赤色披风。他按剑立于新建的五层楼船“徐州”号舰首,顾划、曹豹及新任水军督尉**韩综**(原荆州水军降将,精通水战)侍立两侧。这支初具规模的水军正在举行成军以来最大规模的演练。
“报——!下游发现不明船队,大小船只三十余艘,打‘袁’字旗号,正溯江而上,已闯入我水军警戒水域!”瞭望塔上,哨兵高声疾呼。
众人神色一凛。袁术麾下溃兵?或是借机试探?
陶策目光锐利如鹰:“传令!第一、第二舰队依甲字预案,左右包抄,抢占上风!砲车舰前出,警告射击!弩船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接舷!”
旗语翻飞,鼓角争鸣。训练有素的徐州水军迅速变阵,如同苏醒的巨兽,展开双翼。几艘装备了轻型砲车的快艇疾驰而出,在计算好的距离上,向江心无人处投射出数枚石弹。
“轰!轰!”
水柱冲天而起,声势骇人。
那支打着“袁”字旗号的船队显然被这超乎想象的远程打击震慑,队形顿时混乱,前进之势戛然而止。一艘插着白旗的小艇战战兢兢地驶出,传来哀告:“将军饶命!我等乃袁……乃逆臣袁术麾下运粮队,主将已殁,无处可去,欲往北投奔,误入贵境,乞求放行!”
陶策与顾划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是袁术势力崩溃的征兆,溃兵如无头苍蝇。
“缴械,扣船,人员集中看管,甄别后再做处置。”陶策冷静下令,随即对韩综道,“韩督尉,看来我们的水军,已非吴下阿蒙。但此等小挫,尚不足喜。真正的考验,或在东南。”
韩综,一个面容黝黑、眼神沉稳的中年将领,拱手道:“主公明鉴。江东水师船捷卒锐,孙策、周瑜皆善水战,我军虽器械精良,然实战经验匮乏,还需苦练。”
这次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小插曲,既检验了水军的快速反应和威慑能力,也预示着江淮地区的权力真空即将引发新的争夺。
彭城,州牧府,
袁术败亡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带来的不仅是战略窗口,还有沉重的负担——数以万计躲避战乱的豫州、扬州流民,如同潮水般涌向相对安定富庶的徐州边境。
糜竺面带忧色,向陶策汇报:“主公,每日涌入下邳、广陵的流民已逾千数,且还在增加。虽已开设粥棚,然仓廪储粮消耗极快,更恐良莠不齐,滋生事端,或混有各方细作。”
这并非单纯的慈善,而是严峻的治理挑战。
陶策沉吟片刻,眼中却闪过一丝决断:“**流民非祸,乃人力资源。关键在于如何疏导、安置、转化。**”他提出了一个系统性的“**流民安置三策**”:
1。**“以工代赈,编户入屯”**:所有身体健全的流民,不再无偿施粥,而是统一登记造册,编入新的“建设屯”或“垦荒屯”,参与官道延伸、水利修缮、新城池筑基等工程,或开垦边境荒地,**以劳动换取口粮、工钱,乃至未来的永业田**。
2。**“严格甄别,分级管理”**:由顾划牵头,工程学堂学员及可靠吏员组成“流民安置司”,对流民进行初步甄别。工匠、识文断字者、有特殊技能者(如熟悉江东地理、擅长养殖等)优先选拔,充实各处。普通劳力按屯编制,老弱妇孺则安排力所能及的纺织、编织等手工业。
3。**“军屯结合,实边固防”**:在广陵等边境战略要地,设立“军民屯垦点”,流民在屯田的同时,接受简单的军事训练和纪律约束,平时为农,战时协助守御,化边境压力为防御力量。
“此外,”陶策对糜竺道,“糜家商队要加大从荆州、乃至交趾采购粮食的力度,同时,将我们多余的布匹、铁器(非军用品)售往中原,换取资金。我们要将这看似危机的‘人口潮’,转化为建设与防御的‘生力军’!”
学堂内,气氛紧张而有序。首批学员中的佼佼者,如徐陵,已开始协助处理实际政务。此刻,他们正围坐在巨大的算盘和画满格线的纸笺前,根据各屯汇报的流民数量、劳力比例、工程进度、粮草消耗,进行着复杂的统筹计算。
“根据现有数据,若要将新涌入的三万流民妥善安置,并完成广陵至淮阴的官道延伸,需额外调拨粮食五千斛,工具两千件,并增派熟练工匠五十人,监管吏员二十人……”徐陵一边飞快地拨动算珠,一边向负责此事的陈峤汇报。
陈峤看着这些年轻人熟练地运用着数算知识解决实际问题,捻须微笑,对前来视察的陶策道:“主公,这些学子,已堪大用。有此等人才处理具体庶务,我等方能专注于更大层面的规划。”
陶策拿起一份徐陵等人核算的物料清单,只见上面条目清晰,数据准确,甚至标注了可能的运输损耗,满意地点点头:“**学堂之效,于此可见。他们便是我们能将流民化为资源的底气所在。**”知识的价值,在应对现实挑战中得到了最直观的体现。
州牧府,
就在陶策全力应对内部挑战时,一位不速之客到访——江东孙策的使者,**张昭**(字子布)。
与上次张纮的儒雅含蓄不同,张昭更为沉稳持重,他身着深色儒服,头戴进贤冠,举止间带着江东士族领袖的雍容气度。他此来,表面上是通报孙策已接受朝廷(曹操把持)封赏,正式讨灭袁术残部,并“顺道”与徐州重申友好。
然而,会谈间,张昭话锋一转:“闻听陶使君广纳流民,大兴工事,仁义之名播于江淮。然,流民百万,安置不易,耗粮甚巨。我主吴侯(孙策)心系黎庶,愿以江东之余粮,助使君渡过难关,只盼江淮之地,能早日安宁。”
这话绵里藏针,既点出徐州面临的粮草压力,也隐隐透露出孙策对江淮地区的关切,甚至是潜在的干涉意图。
陶策神色不变,淡然回应:“子布先生有心了。徐州虽小,仓廪尚足,更赖将士用命,百姓归心,些许流民,正好用以夯实根基,开拓疆土。倒是吴侯新定江东,百废待兴,更需休养生息。江淮之事,不劳远虑。”
他巧妙地将压力顶回,并暗示徐州有能力也有决心处理好自己的事务,同时提醒孙策管好自家地盘。
张昭目光微动,不再多言,只是临行前,似无意间提道:“闻使君麾下能工巧匠辈出,尤善筑城、制器。他日若有暇,或可遣人至江东,切磋技艺,互通有无。”
陶策与顾划心中明了,孙策对徐州技术的觊觎,从未停止。
送走张昭,顾划沉吟道:“主公,孙策已开始整合袁术故地,其势愈张。张昭此行,名为友好,实为试探与威慑。江淮之地,恐将成为下一处角力场。”
陶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广陵与历阳(孙策控制)之间的长江水道:“**看来,我们的水军,光能吓退溃兵还不够。下一步,要让他们真正具备‘锁江’之力!流民安置需加速,边境防御需加强,与孙策的摩擦,恐怕不会太远了。**”
外部压力并未因袁术的败亡而消散,反而以更直接、更尖锐的方式,逼近已初具规模的“徐州模式”。陶策深知,内部的深耕固本,即将迎来外部风雨的真正考验。短暂的和平窗口,正在缓缓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