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夜光号列车的乘务员。”
“——我们,是来接你的。”
项林看着窗外那个站在星海中的少年,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大脑一片混乱。
这不是幻觉。
那少年的脸,那双眼睛,那种有些疏离却又带着一丝倔强的气质……他认识。
项林大喘着气,他努力地在自己那被酒精和暴力搅得一团糟的记忆里搜索着。他是——他是——
对了。
他是自己学校的,应该是同级,不同班。一个成绩很普通,在任何表彰大会上都见不到名字;体育课上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角落里练习,不怎么出众;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固定的、打打闹闹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项林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在走廊里,在操场上,在放学的人潮中,无数次地,与这张平平无奇的、属于“大多数”的脸,擦肩而过。
可现在,这个他记忆中毫不起眼的“同学”,却以一种近乎神明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窗外,身后跟着星辰大海和一列幽灵般的火车。
这巨大的反差,让项林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猛地冲出了房门,踏入了那个站台。
“我……认识你?”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困惑和震惊,甚至连自己这句话的逻辑都没理清楚。
车门上,阿野听到这句话,也明显地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与新乘客见面的场景:对方可能会恐惧,会尖叫,会以为是幻觉,甚至会拿起台灯砸过来……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自己的“同学”。
这趟由他代理的第一次航行,就遇到了一个认识自己过去的人。
这算什么?新手运太差?还是列车长刻意的安排?
阿野的心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他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列车长的教导,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迷茫的学生,他是夜光号的乘务员,是引路人。
于是,他压下心中的惊讶,脸上,反而露出一个有些狡黠而又故作成熟的笑容。他刻意模仿着列车长那种半真半假,充满神秘感的腔调,回答道:
“亲爱的乘客,买票的话,光靠‘套近乎’可不行哦?”
他朝项林眨了眨眼,继续着他的“角色扮演”。
“——那么,你愿意,以怎样的价格,来支付这张能带你离开这里的车票呢?”
他将问题重新抛回给了项林,试图用这种方式,掌握回对话的主动权,也将这场意外的“同学会”,拉回到“交易”的正轨上来。
项林被他这套装模作样的“官方说辞”搞得一愣。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和自己一样,只是穿着老式制服,脸上还带着一丝少年稚气的“同学”,却偏偏要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感觉荒谬,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无论他曾经是谁,此刻,他都代表着那趟能带自己离开地狱的列车。
价格?
项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个家里,也找不出一分属于他的钱。
他有什么,是可以用来支付的?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小小的、破旧的、充满了痛苦回忆的卧室。
他一无所有。
不……
或许,正因为一无所有,他才拥有了唯一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阿野,那双因为长期压抑而显得有些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点决绝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他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除了……这条命。”
“我叫项林。我把我的生命交付给你。”
“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