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叩谢娘娘良苦用心,”沈明心先跪下行礼,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可奴以为,此事上若奴偏袒堂兄即是对娘娘不利。”
刘娴妃:“我倒是想听听,沈尚仪到底有何高见?”
沈明心没敢抬头,还维持着跪趴在地上的动作,“其一,我与堂哥之间的关系,尚书内省中知道的不在少数,若昨夜船上我偏袒了他,那只怕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我勾结堂哥,私下联络朝臣的传言,而堂哥又是娘娘举荐,即便我们自知清白,但仍是人言可畏。”
她缓了口气,“其二,堂哥如若当真什么也没做,那诬告他的人总不可能环环相扣做得天衣无缝,总能找出破绽还他清白,可他真做了什么,即便昨夜让他过了关,之后难保不再出其他岔子。”
“其三,娘娘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官家选贤任能,没有任何偏私,如将我辰国官位升迁也沦为党争工具,那于国于官家皆不利,要是此例一开,后续官位更替均效此例,则遗祸无穷。”
沈明心一番急智,把自己学的那点名词全拿出来用,务必要显得自己为国为民为娴妃。
刘娴妃听她胡扯了半天,等她最后一个字说完才缓慢地道:“沈尚仪之前说要为本宫杀燕王,此事还作数吗?”
万万没想到,之前给自己挖的坑,过了这么多天还能坑到自己。
“娘娘现在需要奴去行刺杀之事了?”
刘娴妃没有答话,殿中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沈明心正在思考该怎么把自己从坑里救出来,就听见刘娴妃水似的声音又流了过来,“你口口声声要为官家和本宫效忠,我怎能不全你心意?”
“奴当日同娘娘说燕王权柄过重,恐终有一日会不利于官家,若娘娘当日同意,恐怕当时就能扑杀此獠,可娘娘——”
“当日可为,不代表今日依然可为。”先这么说吧,具体因为什么容她再现编。
果然,刘娴妃听她这么说就不免有些好奇,“哦?”
沈明心额头见汗,又是一串的胡说八道,“已错过了最佳时机,当日他虽被官家相邀,困在内宫之中,可他并不知晓官家与娘娘对他已生戒心,如若当时动手,他定不会过多防备——”
她胡说的,陈子兆那个人比谁防备心都重,不然她带个小水果刀去也不会当场就被捅死了。
“而游船之上,官家与娘娘敲打之意已十分明显,恐怕此刻他便已提高了万分警惕,唯恐栽在哪处,此时动手,奴的性命大可豁出去不要,只是恐怕不止无法为官家和娘娘除去心头大患,还会引得燕王殿下铤而走险。”
安静的大殿里响起一声轻笑,流水淌过鹅卵石一般的清透,刘娴妃抬手,“起来吧。”
“沈明心,不管你是否当真忠心,至少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还是省心许多,至少不管说什么,你都应当是听得懂的,比王芮要好得多,对吧?”
她笑吟吟地威胁。
“那如果本宫要你多与此人接触呢?”
“联络外臣可是——”
刘娴妃截住了她没说完的话,“联络外臣和刺杀燕王哪一项罪名更大?你若连杀去他都不怕,那与他接触,探明情况又算什么?”
道理好像说得通,但是她本来就是陈子兆扔到刘娴妃阵营的卧底,现在又被刘娴妃扔回去,怎么想怎么诡异。
“即便奴愿意,燕王殿下会相信奴的可能也不高。”
“游船之上,若不是你失足落水,他恐怕也不能趁势拿回那张图,只这一点他就必须承你的情,何况我听后来去救你们的侍卫说,他不知何故将自己的外裳都给了你。”
“奴当日只是未能站稳跌进水中!”
娴妃拍了拍她的肩,“没有疑你的意思,我在船上也看得分明,你从始至终与燕王殿下没有过交流,假设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计划,可事起匆忙,无从商量的情况下,你们要想完成这一串动作未免如天方夜谭,这一点本宫还是信你的。”
沈明心作出一副放心了的神情。
没想到吧,他俩还就是暗中有联系。
“娘娘需要我做什么?”
“如你所说,日后不管再做什么,燕王殿下都会有所防备,可我们现在也不怕他防备。”
宫殿里的暗影像是能吞噬一切。
“燕王殿下若能谨守为臣的本分,那他当然还是官家的弟弟,辰国尊贵的燕王殿下,可如果他忽然不甘沉寂,想做些什么,那官家恐怕也便容不得他了。”
“我要你接近他,如有必要,你在尚书内省知道的外朝中事也不是不可告知于他,只是总要让燕王殿下多知道一些——”
“他的近友朋党,恐怕近日的日子,都不大好过。”
沈明心躬身应是。
一个人的行为是具有连贯性的,刘娴妃昨夜在游船上的敲打是阳谋,今日玩的这一手也一样是阳谋。
她就是要逼他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