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看看这本图集吧。
她翻开书册,图集很薄,本来动作就不算很多,一个用简单线条绘制的胖娃娃在每一页纸上模仿虎、鹿、熊、猿、鹤五种动物做出各式动作,而陈子兆则在每一页旁都认真标注着,做哪个动作时应当注意的事项。
“鹤戏轻捷,需注意抬腿时稳定身形。”
沈明心学了学图册上的动作,两手张开,再抬起一只脚,确实很难站稳,两侧的手一抬就会忍不住向某一侧倒过去。
她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少年时期的陈子兆是不是也跟她现在一样为了控制稳定左摇右摆就觉得好笑。
结果视线忽然被一阵雾气笼罩,眼前景物随即被掩盖,沈明心估计又是系统整出来的事,刚想研究一下这又是什么新情况,就见那雾气渐散,她站在一处庭院中,不远处有假山块垒。
沈明心抬头看向昏黄的天宇,视线范围之内所有被染得昏黄的事物,知道这可能就是系统奖励她的“陈子兆的过去”。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庭院构造,还有不远处的建筑形态,很容易地判断出这是庆宁宫。
陈子兆在官家即位后就出宫开府了,待等官家成年亲政后更是离京回了封地,这几日是被官家以将养身体的理由留在内宫,所以如果这是系统给她展示的陈子兆的过去,那应该就是他13岁前的过去。
她看见不远处一个身着黑衫的少年正张着双臂做着五禽戏里的鹤戏,努力维持着平衡,笑了一下。
这不是一碰就倒吗?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点点少年的额头,按理来说,她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旁观者,不可能对过去造成任何影响,可她这么点了一下,就看见他本来只是有些颤抖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抬起来的那只脚落到了地上。
他皱了皱眉头,接着又抬起双臂继续练习,沈明心看见他的脸颊气鼓鼓的,显然对自己站不稳这件事非常不满意,不由得觉得好笑,“小时候这不是很可爱嘛,怎么长大了变成那副样子——”
她又想戳戳他的脸,但她指尖刚靠近他的脸颊,就听见廊道那侧有人喊道:“殿下,先不要练了,可以喝药了。”
他放下手和脚,转过头,眉头很快舒展,紧接着刚刚还气鼓鼓的脸就挂上了笑纹。
人前绝不展露情绪这一点倒是少年时候就已初见端倪了。沈明心惊叹于他的变脸之快,就见他擦了一把额上薄汗,笑着唤了声“英姐”。
一个宫女捧着一碗药走了过来,沈明心凑近了看,那碗药并不是常见的棕褐色,宫女端着碗凑近时,药汁被摇晃着挂到瓷碗边上,不知道为什么泛着奇怪的红,而且有一种类似于铁锈一样的腥味。
这药里都放了什么?
她皱着眉看见陈子兆把药碗接到手中,看也没看碗中的药汁,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苦不苦?”那宫女比少年陈子兆还高一些,把药碗接回,又换了一块丝帕帮他擦净嘴角沾染的药汁。
陈子兆还是笑的,从宫女手中接过丝帕来,“英姐,药不都是这个味道,总不能觉得苦便不喝了?那张老多半要生气。”
“张大人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多,您就开始称呼他张老,也不怕把他叫老了?”
“大夫总得要老一些才更权威,孤分明是肯定他的能力。”
他又走了几步,把那块丝帕一扬,丝帕向着宫女的方向飞了过去,丝帕展开时刚好遮住了他的少年意气,沈明心的视线之中一时只剩下一片白。
接着她听见陈子兆低沉的声音,“英姐,我每日喝的药中到底加了什么?”
视线转换,陈子兆站在庆宁宫里,方才是晴空万里,此刻却是阴云层叠,沈明心向殿外张望,见低压的云几乎垂到殿宇屋瓦。陈子兆问出那句话后不久,便是顿挫的一声闷雷。
刚刚在沈明心面前还温柔如水的宫女倒在地上,头发散乱,凌乱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脸白得可怕,“放了能让殿下尽快痊愈的东西!”
她身边是摔碎的药碗,汤汁里的红褐色似乎比之前的还要浓稠。
英姐抬着头,“殿下只需喝了药尽快痊愈,尽快成材,尽快获得权利就好!”
“孤看在你照顾了孤那么长时间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告诉孤,你在药里加了什么?”
英姐在地砖上匍匐了几下,“殿下是喝出来了?药那么苦,您还能尝得出吗?”
陈子兆垂着头,接着伸出手,沈明心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有一个包袱,那包袱血淋淋的,他每走一步,那包袱里的血就滴一滴到他的脚下,靴子的软底踩在血滴上留下纹印,而血水也黏到他的靴子底,让他仿佛每一步都走在血海里。
“你杀了谁?把他的肉放进了孤的药里!”他把那包袱扔到地上,包袱摔开,一地狼藉,血肉模糊,沈明心瞟了一眼,看见一只人手,差点没吐出来。
那碗药,陈子兆喝的那碗药,果然有问题!
沈明心忍着恶心,躲开那些泥泞血污,殿外闪过一道闪电霹雳。
陈子兆的脸被照亮,清楚地倒影进英姐眼睛里。
“殿下不是喝了以后身体就好多了吗?奴是为殿下好!”英姐抓着陈子兆的左脚,攥着他的小腿向上攀爬,向抓着梯子似的。
“奴乡里有人患病,皆都是以人肉为药引,加到药中,喝了就药到病除,奴在为殿下治病!”